大的行为艺术∶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份代表母爱的礼物的背后,是一场骇人的谋杀——
他们一家三口,或主动或被动,谋杀掉了对彼此的爱。
这是一出真实又荒诞的黑色喜剧。贺见山想,他真是一个骗子。
他并不像那个夜晚向林回坦承的那样,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得到,也不在意失去。至少很多年前的他,也曾崩溃干自己所曹受的一切,L致干他也会将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旺的情怒和憎增根迁好给
无辜的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兜兜转转,最后是他最爱的人替他承担了一切。
大楼的空调已经都关闭了,或许是冬天的夜晚实在有些寒冷,贺见山抖着手抽出了里面的文件—-
一叠厚厚的申请表格,包含了历年蜜糖罐基金受益者的所有信息。贺见山从上往下一张张翻看着,在看到其中一张时,他停住了-—
咨回。
表格上贴着林回的蓝底证件照,照片上的他比起现在要青涩稚嫩许多,唯一没有变化的是他的笑容。这个笑容贺见山十分熟悉,在今天早上的家中,在万筑的办公大楼内,在这过去的八年的任意一天里,他见过一模一样的。
贺见山盯着那张薄薄的A4纸,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慢慢地,眼眶泛起了红。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是太不讲逻辑了。
贺见山闭上眼睛,过了好久才又睁开,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贺总-__
安妮,帮我订一张最快去阳城的机票。
阳城,平江区枫沟镇林庄。
一大早,林回就带着早就买好的对联和福字,从酒店出发,来到了家里。出租车在村口的马路边停下,再往里走是一条很窄的小路。林回站在路口,披着一层霉气,开始向家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他从牙牙学语的孩童一直走到大学毕业∶小时候这条路是土路,一下大雨,他就要穿上胶鞋,跟奶奶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初中的时候,这条路变成了石子路,村子附近开了个厂,厂老板为了自己行走方便,出钱拖了好几车石子,把路铺平整了;之后几年陆续有人接力铺石子,有的人是为了家里子女结婚,方便婚车,有的人家里老人办大寿,为了面场好看;到如今,它已经变成了水泥路,甚至还有了名字,叫秀英路—王秀英,这是林回奶奶的名字,这条路是林回出钱修的。当时村里的干部感谢他的捐赠,问他有什么要求,他就说,用他奶奶的名字命名就可以了。
冬天的农村,田里什么都没有,路上也都是黯淡的杂草,横七竖八地长着,看上去实在是寂寥。林回却觉得亲切极了,他一路走一路喊∶
三大妈早啊。
啊呀,是小回呀,今年这么早回来啦?
辉哥,好久不见,你瘦了!
林回?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中午到我家吃饭。
二爷,你慢点走,这边有个坑!好好,我看得到,哎,是小回!
…
秀英路的尽头就是林回的家,村子里的第一户。房子已经很老旧了,林回站在门口,看着从前觉得十分高大的门廊,去年贴的红色福字已经褪成了粉白色。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插进讲了已经有些生锈的门锁,打开了门。
林回一刻也没有耽误。他麻利地找出了盆,去院子里打来了井水,然后用抹布将对联和福字反复地擦了好几遍,他要先将这些旧年的痕迹充分浸泡,用刮刀刮干净,才能贴上新的。等待的时候,他和隔壁的二大妈聊起了天∶
小回,今年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林回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今年放得早,而且回京华还要过年呢。二大妈毕竟是过来人,一看林回这腼腆劲就懂了∶哎呦哎呦,有对象了?林回笑了∶是的,有对象了。
真的啊?二大妈一下来精神了,哪里人啊?什么样的?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