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得出来,高嘉廉夫妇虽作风西派,对待佣人还是矜持有架子的。珍卿自忖没啥值得看重,想来甄先生夫妇是真喜欢她的画。
娟娟姐安排了丰盛的下午茶,就摆在他们的花园里吃。
甄嘉廉两口子热情随和,他们这半路宾主谈得挺好,不过都只限于谈艺术和艺术创作。
韩姐夫是财政部次长,甄嘉廉先生是财政部长,这二位听闻关系很融洽,公务私交来往都很紧密。
高太太卢伟珍女士,是妇女救济会的成员,据说一直关注底层妇女的生存情况,她对《黟山轿妇》表现的贫苦妇女的坚韧,觉得异常震撼和感动,所以联合其他慈善大家,已在黟山建起工艺品厂……
珍卿听到这消息很高兴,搜肠刮肝地恭维她半天。不过,高太太谈起充斥街市的jì女,把她们跟黟山轿妇比较,觉得黟山轿妇坚韧又达观,而性工作者自然很可鄙。珍卿觉得高太太有点伪善,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阶层,并不真正了解底层人如何。但是即便有一点伪善,也比无所用心的人好些。
下午茶气氛非常愉快,吃完了下午茶,他们一对对挨着荫凉处绕圈散步闲谈。
珍卿独自一人走着,走到一盆玫瑰花前,她不由止住脚步,细细端详玫瑰花瓣的形态和颜色。她最近正在画的两幅小幅画,《莲花》是送给吴二姐的,《玫瑰》是送给娟娟姐的。她想在离开应天前把《玫瑰》上完色,直接送给娟娟姐。
嗯,不同时间看玫瑰花,总能发现一些新的细节。
他们两对夫妇走了一圈,回来见珍卿蹲在那看花,专注得听不见任何声音一样。
娟娟姐笑着跟客人说:“这是他们画家的痴性,想要画好一人一物,看见它就目不转睛。你瞧瞧她目光灼灼,我要是这一盆花,叫她看得都要害臊了,哎,这丫头,不分场合地就发痴。”
说得大家哄然而笑,甄家夫妇完全不介意,说杜小姐小小年纪,已经可见大家风范。他们热情夸赞几句,甄太太说有个不情之情,他们想当场观摩杜小姐作画,不知方便与否?
娟娟姐是心眼玲珑的人,她晓得甄太太与领袖夫人要好,所以待她一直贴心热忱,就是想维持一份亲好。
平时想讨好都没处使劲,既然甄太太主动提起来,正好叫珍卿妹子露一露脸,在上层人物那留下好印象。
娟娟姐就自作主张地,叫佣人把小姐的画架用具,通通搬到花园子里来。
珍卿看过二十多分钟,可以说是胸有成竹了。正说趁着天光还大亮,回去继续给《玫瑰》上颜色。没想到娟娟姐已准备好,告诉她甄部长夫妇想观赏她在花园作画。
珍卿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更别说表现得受宠若惊了。现在脑中全是线条、颜色、明暗。她随意地“嗯”了一声,一言不发地开始调制颜料,然后开始一点点上色。
专注于工作的女孩子,有一层叫人神往的光环,看起来有纯然的赏心悦目。珍卿沉浸艺术创作的样子,把看客也带入她的艺术境界。
甄太太感叹她小小年纪,有如此造诣还有如此专注力,想世上天才真是不少。娟娟讲一点珍卿的旧事,帮她在甄太太面前树立形象。
颜色上了三个多小时,珍卿一鼓作气把《玫瑰》上完色,揉揉眼睛跟娟娟姐说画好了。
《玫瑰》本来就是一幅小画,画起来不会旷日持久。甄太太对此画却是见猎心喜,非常诚心地恳求珍卿,能否把这幅画惠赠于她。
珍卿为难地看娟娟姐,甄太太不明所以,这意思还不能一口答应。
娟娟姐一看就晓得,这珍珍心里会有不快,之前说好这幅画送给她的,娟娟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拉着珍卿说道:
“傻丫头,甄太太跟我最要好,我是你姐姐,她就是我姐姐,我们还分什么彼此的,送我的不就等于送她。”
甄先生在一旁恍然发笑,掰着老婆的肩膀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