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能装腔作势的督察长贺文斯, 问珍卿拿着画本,在他的监押室做什么。
珍卿若无其事地说:
“尊敬的先生,我作为这个老人的孙女, 安抚了他不安的精神, 让他说出有价值的线索。
“我没有任何恶意。你可以看您属下记录的供词,这位老人的话里,出现了关键的新人物,我正在把他画下来。”
托马斯探长拿本子看, 看她翻到的那一面, 才只画了一个男人的轮廓,就没兴趣地把本子送回。
贺文斯同样无动于衷, 他对于新出现的关键人物,似乎完全没有兴趣。
陆三哥站在门口说:
“尊敬的贺文斯先生,我听闻许多记者, 正向此处蜂拥而来。
“我听闻贵国的法律, 非常重视程序正义, 若租界有谁妨碍了司法公正,本城报纸定会争相报道。荣耀的日不落帝国,在这座远东城市的文明形象,怕会在一夜间坍塌。出现了新的重要人物, 您却打算置之不理吗?”
显然,贺文斯的应变能力,不足以支撑起他的傲慢,他脸色变幻一阵, 耸耸肩向三哥假笑说:
“陆先生,执法部门的人,也会混进不称职的下等人, 我对此深表遗憾,至于我们的工作疏忽,我会做到赏罚分明的——”
然后,贺文斯指着三个华捕,怒斥他们玩忽职守,说那位华人巡长再衣冠堂皇,也像偷穿富人衣裳的猴子。
然后贺文斯当着外人宣布,他们三个华捕被辞退了。
他轻蔑地瞅一眼陆三哥,好像在说,这就是我对你胆敢挑衅我的报复,终究受罪的还是你们华人。
督察长贺文斯骂完人,才命人找画像的技士来。
珍卿安抚杜太爷,说今天一定救他出来,请他务必耐心等待。
贺文斯走到外头,还在图嘴上便宜,说画肖像的技士,一定要找英国人,找不到英国人,也要找其他欧美强国的人。华人技士是最不济事的。
慕先生不知何时来的,还有朱师姐、叶小哥等人。
慕先生平生最恨洋人嚣张,最厌洋鬼子以人种来区别智识,他极自尊地跟贺文斯督察长说:
“先生,我和我的学生,都是美术专业的,我三十年以来绘的人像,没有十万也有八千,让我来也做个素描师,为警方侦破此案,尽一点绵之力。”
贺文斯得意于找回场子,对慕先生的要求,倒没什么不能忍耐的。何况他晓得慕先生能量不小,工董局的董事,他至少认识三个。
贺文斯走了以后,珍卿请慕先生借一步说话。
珍卿拿她画好的素描像,叫慕先生辨认一下。
这人慕先生也不认得。
珍卿不由失望,这只能证明嫌疑人是外来的,故意伪装成艺大的学生。若不能确定他的身份,追缉起来无异大海捞针,杜太爷的罪名就难洗清。
陆三哥劝慰珍卿:“他们无非想要钱,待会妈妈交了保释金,祖父就能出来。”
珍卿提不起心思问,保释金究竟是多少。
僵滞了一会儿,慕先生请他们稍等,他去打一个电话。慕先生似乎想起什么。
他刚才给一个学生打电话,想起早年间的一件事。
八年前慕先生在应天教书,有个学生因不满他课业要求严格,从他的班上转出去,后来听说退学了。
因为仅仅见过一面,时间又太久,慕先生其后还生过大病,几乎是没有印象了。但他那时的学生唐人礼,根据慕先生对肖像画的描述,说有可能是叫曲鉴的那个人。
珍卿叫慕先生别声张,这个案子,最要紧的不是抓住犯人,是找回失窃的十九幅展画。
这总巡捕房的贺文斯督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