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姐赶紧指挥听差的, 把杜教授的衣裳捡起来,看他到底要往哪儿去。
珍卿本就被臭鱼熏够呛,这两天还睡不好吃不好。
在这声色味俱全的呕吐现场, 她一时间也忍不住想干呕。
三哥赶紧拉珍卿走远些。
杜明堂在关照杜太爷, 还有听差把准备的水,拿给杜太爷漱口净面,胖妈跑去扔臭鱼干去了。
二表伯看向二姐、三哥,暗叹好摩登、好风度的年轻人——一看着就不是寻常人家子弟。
珍卿看有人管照杜太爷, 这一边给两下的人介绍。
大家都是有头脸讲风度的人, 一面给一面道辛苦,一面给一面致谢意。
尤其二姐、三哥经事多, 对于心有惴惴的二表伯,表现得非常热情并体谅,让初次见面的人心里熨帖。
二表伯咂嘴叹气地说:
“二小姐, 三少爷, 小花他爷不是成心嘞, 她爷本身就好晕船,来的路上风浪太大……唉呀,吃进去的那些吃食,一多半都吐出来啦, 这三天走路都打晃嘞。
“今个儿听说要下船,特意说吃饱饭下来,没想到捱到下船了,吃的饭也没存住, 这一下全窝小花他爹身上。”
吴二姐和陆三哥,都一旁微微含笑聆听,他们都对“小花”这名字暗感兴趣。
两人听这二表伯的话, 又回想刚才那骇人的情景,都有点忍俊不禁,移开目光去看杜太爷——要不是这事装不出来,真怀疑这老爷子是成心的。
该认识的人也认识了,该吐的饭也吐完了,二姐和三哥叫所有人上车。
有三辆车先送行李,到楚州路的杜宅里头。另两辆车把人送到东方饭店。
三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珍卿坐后座的中间位,杜太爷和二姐在她的左右。
吴二姐跟杜太爷解释,说她妈谢董事长有事,晚一点会到东方饭店,杜教授是回去换衣服去了。
杜太爷倒没太在意这,这回受了一轮洋罪,唉声嘘气地叨咕:
“这轮船一遇风浪,晃得天旋地转的,可快把我一把骨头整死了……珍卿,你为来海宁找你,可快去了半条命了,哎呀呀,以后走路也不坐船嘞……”
吴二姐说是天气太坏,珍卿说坐火车就好些,陆三哥说禹州、徽州铁轨一修,大约年底可以重新通车。
议论一会儿这些事,杜太爷蔫耷耷地问:
“珍卿,那一大包袱干鱼,你咋叫人甩嘞?我去年就给你晒起的!费了多少气力弄来的!”
珍卿瞅着杜太爷噘嘴:
“祖父,人一辈子的喜好有限,那罗妈把腊肉腊出蛆,就毁了我一样喜好。
“今儿那长蛆儿的干鱼,那气味现还在鼻子里蹿嘞,我真不该多瞅那臭鱼,我现在还犯恶心,以后我干鱼也不吃嘞……”
杜太爷不晓得想什么,盯着珍卿瞅了一会儿,莫名说了一句:
“我看你走这一年,倒还贴了些膘,这脸巴子鼓起来了,还是城里的伙食养人呐。”
然后他就跟一车人絮叨:
“珍卿叫她娘养得毛病多,从小这不吃那不咽的……
“那炖的腊肉跟筒子骨,香喷喷油花花的,她楞说有什么味儿,不吃;腌好的酸白菜、酸豇豆,她说人腌的时候没洗手,也不吃;还有那白面馍馍,落地上沾点灰,沾灰的地方撕了也不吃……
“你说这妮儿是个啥人,我养这妮儿不容易啊,把她养活这大我去了半条命。
“总算把她养活成人,这么大的出息,这么大的能耐;都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珍卿,到你敬我的时候了——”
珍卿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