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的战鼓声密集如雨,火光“轰”地一声亮起,耀如白昼。
乾正宫着火了。
大央败了。
姜雍容指尖没有停,用琴声为大央送葬。
一曲奏罢,她起身走到房梁下,将白绫往上一抛,白绫柔顺地越过房梁垂下来。
万事俱备。
她踏上凳子,就像当年踏上后座的玉阶。
她将脖子套进白绫,就像五年前戴上凤冠。
神姿端凝,仪态万方。
脚下的凳子蹬开,白绫一下子绷紧,痛楚骤然降临,姜雍容闭上了眼睛。
——成为足以名垂青史的贤后。
这是她从懂事以来便有的梦想。
活着是不能了,死了也许可以吧。
好歹是以身殉国呢。
耳边似乎有巨大响动,坤良宫的宫门被撞开了。
叛军这么快就攻进来了吗?
极大的痛苦中,姜雍容模糊地想。
“牛鼻子你给我死出来!”
一声大吼声振屋宇,紧跟着有人“咦”了一声,姜雍容的颈上蓦地一松,整个人跌进一个坚硬冰冷的怀抱。大量的空气冲进肺腑,竟比窒息时还要痛苦,把她呛得狂咳起来。
“人呢?!”
怀抱的主人有一把低沉浑厚的嗓音,身形高大,全副披挂,头盔上有暗红的血渍,面甲挡住了大部分面容,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即使是在逆光之下,眸子也依然无比明亮,他抓着她的肩,“刚才弹琴的人在哪儿?!”
姜雍容的喉头剧痛,耳朵嗡嗡响,眼睛死死盯着他身上染血的铠甲。
以玄铁融入秘银,每一块甲片磨得浑圆,肩头吞口是一只精美到极点的麒麟,麒麟口里还衔着一颗东珠——这是她送给二哥的生辰礼物,麒麟秘甲!
战甲易主,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它成了战利品。
他就是反贼穆腾!
眼见他正望向旁边的鹤行琴,铠甲与头盔之间露出了一点脖颈,那是人身上最柔弱的地方之一,而她的机会只有一瞬。
“这里——”姜雍容只开口说了两个字,喉咙就像火燎了一般生疼,但她顿也没顿,顺畅地、温婉地接了下去,“——只有妾身一人。”
在说话的功夫,她拔下用来固定凤冠的大簪,猛地向那一截脖颈刺过去。
他听到风声响动,回过头。
但姜雍容算好了,他两手都抱着她,根本腾不出手来,两人又极近,这一击他避无可避,她可以为二哥报仇!
一切如她所料,他根本没有闪避,锐利的簪尖笔直地命中了他的脖颈,她心中涌起辛烈的快意,眼前仿佛已经看到血溅五尺。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簪尖明明刺了个正着,但刺中的好像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坚硬的山石,上面连一丝油皮也没有划破。
姜雍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妖法?
或者,她已经死了,所以见到的根本就不是人?
他回过脸来,捏住了她的手腕。
姜雍容只觉得手腕好像要被捏碎了,手一松,金簪落在坤良宫的凿花地面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我好心救你一命,你居然想杀我?”男人摇头审视她,“啧啧,生得这么好看,心却这么狠,宫里的女人都像你这样么?”
姜雍容咬牙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乱臣贼子?我?”他愣了愣,“你不会以为我是穆腾吧?!”
他猛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深受污辱的表情,“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乱骂人啊,就穆腾那三脚猫的功夫,给爷提鞋爷还嫌弃呢!”
姜雍容愣住了。
穆腾有许多的骂名,比如残暴,比如冷血,比如丑,但从来没有人敢说他“三脚猫”,即使是以文武双全闻名大央的二哥,也曾在私下承认穆腾极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