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琛组织了一堆说服她不要赶他走的语言,突然间全无用武之地。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赵晏,想出声确认,但又怕是自己的错觉。
赵晏被他看得尴尬,顿时板起脸:“你上不?上来?不?上来就……给我?出去。”
她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汽,妆容尽褪,面颊白里透红,黑白分明的眼睛宛如在清泉中浸泡过,睫毛濡湿,不?知是因为沐浴还是别的什么。
这副模样,让她的呵斥显得色厉内荏,加之她话说一半,念及身在燕国公府,“滚”字到了嘴边又强行咽回去,音量急转直下,导致整句话没有任何威慑力?。
姜云琛既心疼又好笑,轻咳一声:“赵娘子已经允我?留下,可不能反悔。”
她进来前,他已经洗漱完毕,当即脱掉外衫,穿着寝衣在她身畔就座。
赵晏挪到里面,拖出一条衾被:“不?是新的,但洗得很干净,你若不嫌弃,便凑合用吧。”
她的裤腿卷起些许,露出细长莹白的小腿,姜云琛冷不防瞥见,忙收回目光,以免重蹈覆辙。
“怎会嫌弃?”他语气轻松道,“赵娘子分我?半个床榻,还赏我被子盖,我?感谢都来不及。”
赵晏牵了牵嘴角,将另一条衾被横在两人中间:“一人一半位置,不?许过线。”
说罢,钻进被子里?,背对他闭上眼睛。
姜云琛熄灭灯烛,侧身躺下,看着她的背影,试探道:“你当真没有话想对我?说?”
赵晏纹丝不?动,仿佛已经入睡。但四下寂静无声,两人近在咫尺,隔了条聊胜于无的衾被,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气息,知道她还醒着。
“那我与你说件事吧。”他自顾自道,“方才我?走在路上,有个自称是赵大郎手下的人跑来告状,说你出阁前?夕,与赵司业散步闲聊,口口声声抱怨婚事,认为我?配不?上你,你一点也不?想嫁给我?,还请赵司业为你出谋划策,让你及早摆脱东宫这个牢笼。”
赵晏安静听着,并不意外。
那天她和三叔交谈,已经觉察到不远处的亭子后面藏了人,至于是偶然路过还是故意躲在他们的必经之地,就不得而知了
。
三叔与她说临川王一事时几近耳语,倒不?怕走漏风声,后来谈论的那些,她也不?惧被人听到。
正如父亲所言,燕国公府未来数十年的荣华富贵皆系于她,但凡聪明点的都不会对外乱讲。
但偏就有人愚不?可及,又或者说,是被嫉恨压垮了理智,将她“如果与太子相处不?来该如何”的言论添油加醋,变成了她背地里瞧不起太子。
幕后主使不言自明,还企图一箭双雕,把庶出的大堂兄也拉下马来。
“原话肯定不?止这么简单。”她淡声,“既然一门心思要惹恼你,怎会如此嘴下留情?”
姜云琛没有回答。
确实还有别的。
——赵景川和赵晏叔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委实?伤风败俗。
但他不?愿说出来,以免污了她的耳朵。
他知道赵景川对赵晏交代的内容,也清楚以赵晏的内力?,并不需要凑近去辨别赵景川的话音。
只没想到,燕国公府里?竟有这种虽不高?明、却无比腌臜的手段。
他避重就轻道:“还好你不?喜欢我,否则换做你的意中人,听过这番煽风点火的诬告,与你生了嫌隙,你岂不?是要伤心。”
赵晏一时有些好笑,若非亲耳听闻,她绝对无法想象姜云琛自嘲起来如此游刃有余。
她故意跟他找茬:“依你所言,我?的意中人该是个不?辨是非、斤斤计较之徒,还傻到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透。太子殿下,你是在讽刺我的眼光吗?”
“岂敢。”姜云琛道,“毕竟你也曾经喜欢过我?,我?怎会拐弯抹角骂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