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寝殿之中,苏衔仰面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他素来不喜欢眼前有太多人,眼下谢云苔又去端药了,整个寝殿之中就只剩了他一个人,他不吭声,殿里就安静得一点声响都没有。
没过多久,一小宦官进了殿来,被屋里的死寂惹得缩了下脖子,才又小心翼翼地继续往里走:“大人。”
苏衔瞥过眼,小宦官堆笑:“韦公公来了,想看看您。”
下一瞬,苏衔即腾起身,仍是没穿鞋,大步流星地走向殿门口:“师父!”
殿门外静候的中年男子闻言提步,迈过门槛,殿中安寂的氛围旋即变得其乐融融起来。内殿之中,姜九才立于圣驾身边,眼看皇帝的神色一分比一分更沉,最后无奈地摇一摇头,发出一声长叹。
丞相大人对他师父――也就是暗营督主韦不问,素来比对皇帝亲近,从十五年前就是这样的。
那时皇帝初登大位,丞相还是个八岁的小孩子。皇帝着人将他接进宫中,屏退旁人,只留了姜九才在殿中侍候。于姜九才而言,那日的种种心惊便时至今日仍历历在目。
皇帝初时并未料到苏衔脾气这样倔,将昔年的事情与他说了个大概,就循循善诱地开口:“所以朕是你亲爹,叫爹。”
孰料苏衔一眼冷冷横去:“嘁,这么多年我娘不管我,是因为她死了。你也死了吗?现在凭什么让我叫你爹!”
姜九才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吓得跪地,又瑟瑟缩缩地帮着解释,说陛下也有苦衷。
皇帝确是有苦衷,先帝一贯严厉,绝不会容忍儿子与臣妻通|奸这样的丑事,哪怕二人是在各自成婚前便已有情在先也不可容忍。一旦道破,储位必定不保。所以皇帝才不得不忍了这么多年,其间顾宜兰被逼死他也不好出手。
皇帝倒也没与苏衔生气,耐心道:“管朕叫爹,你就是皇子了,朕把你接到宫里来。”
“谁稀罕!”八岁的苏衔莫名被这句话激怒,歇斯底里地咆哮,“谁稀罕当皇子!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爹,我这辈子都不会认你!”
说完,他转身就跑。迟来八年的父子初见就这样不欢而散。
皇帝心中苦涩,对顾宜兰的思念与愧疚令这股苦涩发酵得更加浓烈。他于是着人暗查了苏衔在苏家过得如何,近来有什么想要的,不几日便得知苏家虽因昔年他安排去的道人所言留了苏衔一命,但也不过就是留了一命而已。苏衔已经八岁了,他们连个先生都不肯给他请,他想读书认字只能去堂兄弟那里偷听。
他便又叫来苏衔,试探着提出:“你认朕当爹,朕请老师教你读书。”
然而苏衔眼睛翻上天:“读书有什么意思!”
“唉,这什么话?”皇帝一懵,只道这孩子其实并不爱读书,忙道,“自然要好好读书,日后才能有学问。”
苏衔眼睛一转:“没劲。”想了想,又道,“要不你给我找个师父,教我习武,我就读书。”
皇帝当然欣然应允,这就要传大将军来亲自教他,结果他还不要。他说:“我看那天飞檐走壁带我进宫的公公很厉害,我要他教!”
皇帝一时不敢跟他拧着来,只好传韦不问进宫。韦不问早年是江湖上的侠士,功夫了得,奈何两年前碰上了天灾。天灾无情,管你是什么大侠都没饭吃,韦不问不忍家中妻儿饿死,这才投到了暗营,凭着一身功夫当了督主。
结果韦不问一来,苏衔立马清清脆脆地叫了“师父”,态度恭敬又亲热,看得皇帝郁结于心。
由着他拜完了师父,皇帝终于又开口:“你要的师父朕给你找来了,该叫爹了。”
然而苏衔却说:“凭什么?”
皇帝:“刚才说好的啊。”
苏衔鼻孔朝天:“刚才说的是你找人教我习武我就肯好好读书,跟叫爹有什么关系?”
皇帝气得面色铁青。
之后的这么多年就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