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忽然像是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脚步也微微一顿,下一刻却是稍快几步想要走过来。
他的反常叫身边的人不解的看来,看到大爷一样坐在那里的晏无咎时,众人不由都驻足原地,一时忘记了此前正疑惑的事。
如此一来,便只有那白衣金冠的人独自走在前面。
然而,快要步下廊阶的时候,那人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一次止住了脚步。
晏无咎平静地看着顾月息发现他,蹙眉朝他走来,又隔着一段距离停下不前。
顾月息本就出身书香世家,即便后来生了变故,也被当世的鸿儒硕学收为养子,教养长大,师承普度大师,虽然身为六扇门的门主,做着江湖和衙司的事务,直接间接经他手了结的人命无数,然而汴京真正的世家的清贵公子,都远没有他身上清雅高洁的气质。
晏无咎唇边微扬,缓缓眨了眨眼,面上毫无笑意,看着打定主意驻足不前的顾月息,下巴微抬,淡淡道:“带着手套,验完尸了?”
顾月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反而先对周遭的人说:“去忙自己的事吧,这里我来招待就好。”
“是门主。”
众人这才像是找回声音,很快鱼贯离开。
顾月息平静地看着喜怒不辨的晏无咎,眉心微蹙,清冷声音低低的:“这边请,容在下去换身衣服……”
“洁癖这么严重了?”
顾月息看着他,平静道:“不是。刚刚碰过尸体,普通人接触到会不好。”
晏无咎百无聊赖似的眨眼,语气平淡:“他不是刚死不久,这点时间能有什么尸气?你要是洁癖不严重,就这么谈吧。”
顾月息轻轻抿唇,眸光微空:“好。”
晏无咎眉睫微垂,一手撑着侧脸,轻轻地说:“听说有人在现场看到了我的人,有证据确认凶手了吗?”
顾月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轻若盈雪,毫无重量,静默片刻:“不是焚莲。凶手很了解他的武功和出招习惯,一击必杀。他没有任何抵挡反抗,死的时候很平静。焚莲做不到。”
晏无咎脸上毫无波澜,心灰意懒似得平静:“诸葛霄也来汴京是吗?”
顾月息轻轻颔首。
“像他的行事手段。”晏无咎眉目敛下,说不好是冷淡,还是毫无兴趣,“只是,我不明白,如果他要报复,为什么是十年后,为什么是汴京?风剑破一直追着他,什么地方动手都比汴京强。”
顾月息顿了顿,平静地说:“或许是因为,汴京对他们都很特别,有他想要被看见的人。”
晏无咎静静地看着他眉目的超脱空灵,忽然笑了下,笑容稍纵即逝:“你倒是更像和尚一点。不是我的人就好,打算下通缉令了吗?”
顾月息慢半拍,微微点头:“方才已经差人去写了,但抓住的几率不大。”
晏无咎想,距离那么近,焚莲大约是看见了,追着诸葛霄去了。
“或许不久他会来找你,顾门主小心。”
如果真是诸葛霄的复仇,当年设计揭了他老底的顾月息,在诸葛霄的死亡名单上,绝对与风剑破的排名不相伯仲。
顾月息看着他的眸光冷静不动,闻言平和地说:“若是在下如今日这般死了,晏大人是否也会如今日这般,问上一句?”
晏无咎缓缓眨眼,面上平静如初:“怎么会?好歹也要上门吊唁,上柱香。逢年过节,闲来无事,去你坟头闲聊两句,差人烧几张纸总是有的。好歹同朝为官一场,这点人情世故还是要做的。否则,万一瓦斯勾栏又编排新故事,说我陷害忠良逼死六扇门门主,怎么办呢?”
顾月息久久看着他,说不清那眼底的是清水微漪,还是月光倒影。
清风送来沾着昨夜雨水的槐花香。
他唇角微微扬起,轻轻地说:“说得也是。”
如此,便很好了。
作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