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做题。
实则,这份试卷不难,单从国文来论,只需要填写最基础的诗词,无需释义;算术也就是“鸡兔同笼”“盈不足术”这些《孙子算经》里都学过的知识;但物理化以及外文她确实未曾涉猎,剩下大半张卷子她只能瞎蒙一些选择题,填空全白。
答卷前没看钟表,云知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她悄然抬起头,看到沈一拂正伏案写着什么,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神情极为专注。
也许是太久、太久没有独处了,云知怔忡望去,上一回两人这样相对而坐还只有七八岁,大学士崇礼在王府里讲学,皇城内不少贵胄都在府里读书,沈将军府的大公子就会顺道把沈一拂捎来陪伴五。可那时他们俩还小,只能在旁席听讲,两个小娃娃并排坐在屏风后的窄案前,不时探出脑袋,偶尔还能磕出个龇牙咧嘴,以及默契的捂嘴笑。
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小时候的沈一拂总喜欢对着她笑,等逐渐长大,一年见一次、三年见一次……反而愈发疏离,到后来……
“做完了?”他的声音一秒将她拉回现实,云知迟疑将卷子交过去,心中料想十之**是过关无望了,见他似乎要当场阅卷,急说:“我没有学过物理地理以及英文,这份卷子……”
其实不看也罢。
他在笔筒里挑挑拣拣找红钢笔,从第一题开始细看,她又不自觉把话咽了回去。
空气一时陷入尴尬的静。她想,与其等来一顿羞辱,倒不如趁早离开。只是一起身,又被自尊钩着挪不开腿,强自看着他,问:“沈先生,我有个问题想确认……上星期在桥上救我脱困的人是不是就是您?”
他不知扫到了哪一题,笔似乎有些不出水,划了几下,红墨水滴到卷上晕开来。
“我先阅卷。”
“沈先生,救命之恩不胜感激……”她僵着身子勉勉强强鞠了一躬,然而语气倒没有多少“感激”的意思,“我知道您处事低调不想声张,只是当日您落下的外衣兜内有一串钥匙,我一直无处归还,如今既知是您的物件,明日会亲自送来。”
沈一拂的目光由始至终没移开试卷,道:“明天我不在,钥匙寄存在你那儿几日无妨,试卷尚未批阅,先回归正题……”
见卷子上多出了一个又一个叉,她忍不住说:“我说过,我没有学过物理,沈校长反正就是要把我筛出去,又何必再浪费时间?”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下。
大抵是从没遇到过敢这样对他呛声的学生,沈一拂始终平静的脸色终于露出了稍许疑惑:“不在乎去留,何必怕批卷?”
“我没有怕被批卷,但……”
但,怕被你批卷。
不,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讨厌。
我讨厌这样的时刻。
她抿了抿唇,不知如何说。
他提笔又放下:“不以求学耻,只为才疏羞,但若耻于败而止于求知,必其志之未笃也。林小姐可明白这话……”
“不明白。”
他的神情难免冷了下来,“既如此,还请你及早离开,下一位学生的面试的时间是三点。”
心境原本就不平,再听他这么说,如何还能留的下去?
她也不看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大步迈出教务处。
冥顽不灵。
沈一拂阖上笔盖,正要将试卷放置一旁,无意间瞥见作文的第一行,眸光微微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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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仍在剧烈振动,云知下了教学楼,带着潮气的风一阵扑来,吹得她胸口闷闷的。
她并非没有求知之心,更不是畏惧一张不及格的试卷。
倘若今日坐在教务处的面试官不是他,换作任何一个人,她都有把握能坐到最后,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虚心接受总是一个做学生的本分,但——
但他不同,他是沈一拂,是她从小到大心心念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