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腰间,无意碰到他身前的衣裳,只觉得一片湿漉,看是酒水浸湿在衣裳上不少。于是便想起来地问道:“丞相的衣裳都制好了吗?”
“回陛下,都已经做好了。”
李如锋一开始扶揽不省人事的严九钦走路,后嫌步速过于缓慢,便将怀边的人横抱起,心腹太监福泰紧跟着他,让周围的人都不得去碰他俩,只在周围做起人形护栏,以防两人的摔跌。
御花园中,月朗风清。李如锋横抱着怀里的人,怀中人着了文官紫袍,袍摆垂落在空中,半张脸掩在了李如锋的衣袖间,四周宦官打着灯笼,李如锋看见光线迤逦在怀中人的脸面上,犹似河灯水花般。
方才出来的特意知道夜里外边冷,裹了一褥毯在丞相身上,宦官们谨慎地围住周围。
到了近寝,李如锋将怀中的人放下在软榻上,成衣宫女做好的衣裳早被太监取了出来,呈在李如锋面前。
本来是由宫女替严丞相换去被酒沾湿的衣裳,李如锋半醉中说道,“朕来,你们退下,”宫女都退出去。
严九钦是一动不动地睡在榻上,身上着了官服,文官服饰三品以上为紫,四、五品为绯。正是紫色底服,腰间有一鱼贷,装置官员的鱼符。
李如锋将他身上外袍右衽的纽扣解开,他亦是醉得迷离,扯动了好一下就将外袍的扣子剥落,只是解到一半的时候,眼倦头昏,醉意蔓生。
等到剥去了里衣,心口早被湿了的衣裳贴得发凉,李如锋看见他心口处的伤疤,他是易留疤体质,那条约两寸的刀锋,在腴白的皮肤上犹如发红的虫,四周有斑点,是缝补后留下的针疤。便想起了李琮当日刺他的一剑。
早前严九钦嘱咐过他,他会解决好李琮彻底倒台之事,只是让他在自己解决之前切勿冲动行事,要等待和忍耐。
他所说的解决,难道就是这种方法吗?李如锋曾仔细想过,这一剑,是否是他让李琮故意刺穿的,再由昭阳被激怒后补刺杀死李琮。但是这计谋太过险恶,很有可能与李琮同归于尽。
为什么由昭阳刺入,如果是严九钦亲手杀了李琮再自杀的话,很有可能连累严家。而昭阳不同,昭阳是先帝治元的女儿,皇室中人,再加上“出师有名”,名不当而言不顺:是李琮先下的手,昭阳再报复,治元便没了可以惩治严家的理由了。
但这事实在是太过悬,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人为设计。若是真为严九钦所安排,这棋下得又险又毒,他确是当之无愧的越党第一军师。
李如锋睹其伤疤,那般刺目,又是那般惊心,直直刺入心房,不知道是如何活下来。他心中可是只把自己当作追随的君主,别的一点都没有吗?他是否心里也曾有昭阳那般有过自己?哪怕一点点。
若是没有的话,为何会为自己舍弃性命,为何会为自己步步惊心,鞠躬尽瘁?他真的心中一点自己都没有吗?还是完完全全只是君臣纲目里的忠君而已?
李如锋忽感心口中的某一处绞痛,会告诉他自己心中所想吗?他若是没有此意,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只见榻上之人面色犹如是浸过酒的白花,酒色逐渐剥离,呈了面色上的冷清。李如锋不敢亵渎他,只将宫女缝制好的衣裳,将他换上。
动了情后,第一次帮他换衣衫,手和心都在微不可察的颤抖。只能克制住脑海所想,守住心神所往。
犹如是爱慕不可攀登之姑射之人,犹像是追蓬莱之渺茫,访月宫之虚无。
轿上之人仍熟睡着,靠在自己的肩怀上,出宫之时早在他身上披着狐裘一件,再裹了厚毯,轿上还有暖手的炭炉,轿子丝毫不闻夜深之寒意。
“陛下,到了严府了。”福泰在轿外恭敬而轻声地唤道。
李如锋只将怀中的人往坐垫的背后靠去,安固好了他的身形,下了轿,上了另一顶轿子之前,吩咐道,“将丞相妥善送进府中,勿扰醒了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