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九钦已了坐下来,冯原盛便把软膏的盒子打开, 用极细的银勺沾上了紫红色的膏药, 仔细地涂在了严九钦的脖子上。
痂已结上, 也是极细一条痕, 严九钦也不感觉到痛。
冯原盛一边替他抹着, 一边啧啧称奇:“九钦兄, 你这是钻狼牙棒灌木丛了吧, 怎划成这样,险些毁容了。”
冯原盛一向说话都是带包袱的,笑料不断, 虽然直白,但不唐突对方。严九钦只好说,“这么细一条,哪里能毁容?”
语气像是在说:毁容有这么容易的吗?
冯原盛贫道:“你试试换别人, 顶着这样的脸, 光是划指甲长的一点点,都让他给心痛死了。你倒好啊,你这是在暴殄天物啊。”
严九钦只是道:“冯兄是不是改行了, 不当马屁第一高手, 转行来贫话来了?”
冯原盛嬉皮笑脸没点正经样儿,两人玩笑了一会儿。
只听严九钦问起正事来,“稍话一事怎么样了?”
“话我已经让人带给宋世明了, 还派人将他化妆了一番, 带进了京城来。相信他现在已见到了杜松龄。”冯原盛细涂着膏药, 望见严九钦脖子上的肤色,只觉是“暗香横路雪垂垂”,细腻得没有一处瑕疵的地方。
涂了一会儿,又说道:“杜松龄这人不好糊弄,人人都想拉他出面,争取他进入自己麾下,可他就是不愿意当众矢之的。”杜松龄在朝中名气很大,以权术谋断出名。与当朝丞相严故畔齐名,两人被称为“严谋杜断”。
相比起严故畔的“事君慎始而敬终”,杜松龄是“胆欲大而心欲小”,才“智欲圆而行欲方”。
“官海沉浮,他只升未曾降贬过。此人深藏不露,高明。”严九钦忍不住道。
“我一直想弄明白这杜尚书仆射到底是站哪一方的,”冯原盛将软膏涂毕了,“陛下平日挺喜欢他的,老与他单独会谈私聊。”
“哪个皇子都不站,做皇帝的自然喜欢。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有哪一个皇帝喜欢他的臣子插手自己家事?何况还是立储君这种大事?”严九钦掩上衣服的衣襟,他现在不好说,心里只觉得,如果他们争取到了杜松龄,杜松龄有极有可能会是最后时刻越王手里的一张王牌。
第二日上朝。
治元皇帝问了还有何事要禀之际,太府少卿腾元士站出来拱手一说:“陛下,我这里有一状纸,是一乡贡被强占了民宅,而进京上呈血书来了。”
说着,呈出了那状纸。
宦官接过,转呈治元皇帝。治元看了那封状告的血书,发现上面只有写状纸的人名字,没有说被要状告的是谁,于是便念着写状纸的人的名字问道:“宋世明?这人是谁?他要状告的又是何人?”
太府少卿腾元士答道:“宋世明乃前太傅宋承岂之孙。”
治元皇帝噢了一声,听见“宋承岂”这个名字,倒是回想起他还是太子时的老师宋太傅,当时宋太傅官位检校光禄大夫,还不是太傅,太傅是他当了皇帝后再升封的。太傅一般是尊贵,而权虚。
“宋太傅去世已有四五年了吧?”治元皇帝不免地问道。
严故畔在旁提醒他道:“已有八年了陛下。”
治元皇帝听到了这个数字,面上似不觉地伤感了一二。于是问道:“他的孙儿进京所告何人?”
太府少卿冒着触犯天子的死罪,凛然高声道:“状告太子李琮——霸占民地,强拆家宅。”
此话一出,朝堂震惊,皆不敢出声议论,求情或批评——因为龙椅上的天子面色发沉,半天无出一言。
皇上一向偏爱太子李琮,八岁立李琮为太子,在太子自幼时便带他上朝,让他面听,认为他颇能识断。后来怕他读书太累,便让他可不必多看书。实在是宠溺有加。
如今腾元士公然于朝堂上来弹劾太子,这不是找死吗?先别说这是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