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来的,便必死无疑。让陛下抱了希望,若救不回来,那我们也不过多活几个时辰,到时候陛下悲痛之下,更不会饶了我们。不如此刻就说实话,陛下心中有数……”
医正方才也是情急无奈,明白孙医工所言有理,原地转了个圈,擦汗道:“那你去跟陛下说——缓着点说。”
孙医工便撞着胆子缓步走到皇帝身边,被石炭的热浪冲得几乎站不住,奇怪皇帝怎么能忍受得住。
“子脩如何了?”刘协动也不动,盯着逐
渐变红的火钳。
孙医工咽了下口水,低声道:“陛下,请恕臣直言……”
刘协闭了闭眼睛,心中一沉,好比早知家人已经救不回来,却还在等医生?最后通知。
“……曹大人除了吐血之外,所有症状都吻合毒芹,与瓷瓶中剩下?药剂也吻合。且不论吐血是因何?起,或是毒芹汁中还掺杂了旁?毒物,但只要有毒芹汁,能不能救回来,就看一日一夜之间。若到明晚此时,曹大人还无碍,那便性命无忧。”孙医工磕磕绊绊说完,垂手侍立,不敢作声。
刘协两世为皇帝,与宫中医官打交道太多了,很明白他们的潜台词——曹昂只有十二个时辰了。十二个时辰过后,曹昂还活着,便算是脱离了危险期。但也有很大的可能,曹昂会死在这十二个时辰内。那么这一日一夜,就是曹昂?最后一天。
刘协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他?这位知己,很可能在一天之后,与他阴阳两隔。
忽然之间,审讯汪雨,叫汪雨与他背后的主使之人付出代价,都变得不再那么紧急,成了次一等?事情。
刘协松开了握着火钳的手,起身走向被医工包围的榻边,边走边对淳于阳道:“朕要亲自盯着,押汪雨去廷尉石黄处。审他。朕要他过遍刑具,但是不能死。明白吗?”
淳于阳应了,“可是陛下身边……”他担心皇帝?安危。
刘协仿佛没有听到他?话,分开已经晕头转向?众医工,在榻边挨着昏迷中?曹昂坐下去。
刘协低头,奇怪子脩的面色怎么可以这样苍白,复杂厚重?记忆里,他仿佛见过这样一张脸。在上一?长安,他接到消息,匆匆赶到时,只见到已经死去?韩信,那时候?韩信双颊已经凹陷,因为韩信死了,人的气没了,撑不起那薄薄一张皮。此刻曹昂?面色,就像刚刚死去?韩信,只是他?脸颊饱满,是个年轻?活人,只是当下不能开口说话?已。
他?大脑像是分成了两半,一半感性得回忆着?一错对的人,回忆着这一与曹昂?相处;另一半却仍能理性得分析,子脩吐血之前?痛苦与呕吐,在他催吐之前,子脩已经表现出想吐但是吐不出的症状,这毒芹汁多半是
作用于中枢神经,以至于引起呕吐,?令他吐血?另一种不明毒物,大约会渗透入血液中,不管哪一种,严重了都是致命的。但是也就仅限于此,这是他唯一能分析到的,具体怎么确定毒物,怎么用此时的中医来治疗这等烈性中毒,哪怕他是人间帝王,此刻也如山野老农一般束手无策。
他可以执掌二十万大军,于千里之外,料敌先机;可以玩弄戏法,愚弄虔诚?教众,弹指间将庞大的五斗米教纳入帝国体系;可以一言取人性命,召集全天下最好的医工于长安,要他们顶风冒雪来到未央殿中。
但是这一切?能力在此刻都是虚无。
他是人间帝王,亦不能从死神手中夺回一条性命。
刘协紧紧攥着曹昂?手,力道之大,若对方是个知觉清醒?人,一定会忍不住痛叫抽手——可是曹昂毫无反应。痛苦与隐隐?恐惧,填满了他?胸臆,然后化作无边怒火。他愤怒,本质是痛恨自己?无能,一国之君又如何?——他更恨自己受过?哲学教育,让他在这一刻都不能停止清醒?分析。
“陛下……”医正在旁小心觑着,见皇帝面色阴沉,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