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勉励了三人几句,单独叮嘱冯玉要仔细脸上伤口,便让他们下去了。
冯玉走出未央殿,与淳于阳同行。
“今日与孙权结伴的羽林卫该是哪位?”冯玉轻声道。
淳于阳看他。
冯玉以丝帕掩住口唇,似乎是受不了自己呼气时的苦药味,“那人不该留。”
孙权能单独走脱,当然是与他结伴的羽林卫没有按照规矩来。皇帝明显对孙权有些偏爱,不愿意拿孙权问责,既然不能治孙权,便只能从旁出下手。
淳于阳脚步一顿,
眼看着冯玉从自己身边走过,只见傍晚的风鼓荡起冯玉宽大的袖子,里面仿佛有一群要冲天飞出的鸟儿。他一时恍惚,竟分不清冯玉所说的“不留”,究竟是不能留在羽林卫之中,还是不能留在人世间。
冯玉回到自己宿处,洗漱时摸到脸上的绷带,微微皱眉,手指用力扯了下来。他对着光可鉴人的铜镜,眯眼盯着自己右颊上那一道新鲜的伤痕,端详片刻,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皇帝遇刺的消息并没有大肆传扬,但世上的事情,凡是发生过,必然会留下痕迹。
长公主刘清是早已从皇帝口中得了消息。
阳安大长公主刘华却不知是从何处知晓的了。
阳安大长公主刘华又入了长乐宫,既是见长公主刘清,也见一见府中所出的庶女伏寿。伏寿虽然是庶女,却也是府中唯一的女孩,一样喊着阳安大长公主母亲。原本还有个董意与伏寿一同在长乐宫中,谁知道皇帝给骑都尉曹昂和董意指婚到了一处,于是长乐宫中便只剩了伏寿一位适龄女孩。
外界都觉得既然董意走了,伏寿入主后宫已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但是伏寿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如此。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可能会想董意一样,在某一天被皇帝指婚给别人。
阳安大长公主抚着女孩发什么傻话呢?府中还要你来服侍么?”她不同意伏寿离开宫中,回到大长公主府中。
伏寿若是亲生的女儿,当然可以继续求肯。但她不是。
试探出了母亲的意思后,伏寿便不敢再继续,只低头小声应了,默认了自己说的都是“傻话”。
阳安大长公主领着她走到水榭之上,四面透风,却也能看清有没有人靠近,正是私下说话的好地方。
“最近陛下可有来看你们?”阳安大长公主问道。
伏寿轻轻摇头,老老实实道:“上一回来,还是春天的时候。”
这么说起来,掐头去尾,都快要一年了。
阳安大长公主眉宇间闪过一丝阴翳。皇帝亲政这一年来的手段,她已是见识了。以皇帝处置长安城中豪族手段之狠辣,他不是一个能容忍别人给他做主的皇帝。她从前通过刘清,敦促皇帝成亲之事,已是叫皇
帝心中不喜。而要化解这一点,是要多做越错的,唯有借助时间的力量来让皇帝渐渐忘记。
阳安大长公主刘华看一眼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伏寿,教导道:“从前你在家中,母亲教给你的,虽然都是好的道理,但到了宫中却又不一样。”她从前教伏寿的时候,可没想到有一天伏寿会成为皇后,也没想过一个少年皇帝会这样强势狠辣,一个家中若是两个人都是主意大的,那这家是和睦不了的。若是嫁给寻常人家,以伏寿的身份,自然能做压对方一头的那个。但……
阳安大长公主也只能尽力补救,希望伏寿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伏寿只安静听着,偶尔回几句,“是”“母亲说的是”“女儿懂了”。
也不知她是否真的听进去了。
阳安大长公主起身,道:“宫中最近不太平,你自己小心。”她看了伏寿一眼,道:“母亲知道你是懂事的,可不要学董家那孩子,往别人处送帕子。”
世间事,凡做过必然留下痕迹。
董意以丝帕寄情,不知怎么却给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