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早已习惯,闻言便为皇帝换上便服,出皇宫往大长公主府而去。
刘协在相对自由的这一年来,敲打过几遍身边侍从之后,在内宫范围内,算是可以做到说一不二了。至于朝堂之上,他囿于年龄,真正能插手操控的事情并不多。
在长安城中这一年,刘协经常出宫往阳安大长公主府上去。
在旁人看来,这是皇帝的亲眷府邸,又有皇帝的亲姐姐长公主刘清在,皇帝时时造访,乃是人之常情。
却不知刘协驾临阳安大长公主府不过是个幌子,入府之后,逛一圈,换套衣裳,刘协便作公子哥打扮,在伏德陪同下,出府往长安城中去了。
这次也不例外。
刘协见了伏德,一开口便问道:“米可备下了?”
伏德笑道:“都备好了,就在外面马车上。”
刘协笑问道:“朕的备好了,你的呢?”
伏德道:“陛下与臣,两人共十斗,总计二十升,都备齐整了。”
刘协抚掌笑道:“此前是谁劝朕,不可行此鲁莽之举的?怎么也跟着朕胡闹起来?”
伏德无奈,摸摸鼻子,叹气道:“这一年来跟着陛下,多少荒唐事也做了。若是给母亲知晓,非捶我不可。再添一桩,又算得什么?”
刘协微笑道:“你再过几年回看,便知此时随朕所行断非荒唐事,都是天下事。”
伏德也不知是认可了,还是自知不好与皇帝争辩,只风度翩翩一笑,道:“总之陛下下令,臣照着做便是。”
君臣二人出了公主府,上了马车,照着早已标记好的路线,最终停在长安城西南一隅的一处客舍门前。
这处虽是客舍,却与别处营业不同,既不曾挂幡,也不曾站人迎客。
若不留心时,便如寻常人家住处一般。
刘协下车,与伏德一前一后走入客舍内。
高高的柜台后坐着个道士模样的老头,一抬头见进来一位年轻华服公子与一位小公子,不禁一愣,看着两人没有作声。
刘协一步踏进门槛内,左右一望,见里面整洁干净,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最后看向那老道士,笑道:“老伯,我跟哥哥是来舍米的。”
那老道士有些犹疑得站起来。
来舍米的人不少,从来都是穷苦人,麻衣粗服,就算饿瘦了,也能看出做惯体力活的模样来——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华服少年。
老道士有些戒备得问道:“二位公子,从何处打听来的地方?”
刘协避而不答,反是笑道:“我心向道,为舍米前来,难道五斗米教竟不肯收容我与兄长二人?”
原来朝廷西迁,定都长安城之后,刘协多次出宫,暗访城中情形,惊觉汉中五斗米教的张鲁已把义舍开到了长安城中。
这五斗米教与黄巾军,虽然都是借着道家学说起事,但彼此之间并无沟通联系,一在帝国东部,一在关中。起初是张鲁的爷爷张道陵做的领头人,死后传给了儿子张衡,张衡死后,张鲁杀了另一位创教人,夺权上位,成为了五斗米教的头目。
这五斗米教的核心组织理念,便是舍五斗米给义舍,就可以加入。义舍会为天下的信徒提供食宿。而信徒到了义舍,只能取用自己真实所需的,若是贪婪多取,便会受到上天的惩罚,令他肚痛生病。
后世看来或许可笑,但此时战乱饥荒频仍之时,一个能为所有信徒免费提供食宿的组织,是可以发展到相当庞大的。而这种宗教信徒的模式,又使得他天生具有强大的动员能力,必要时转化为军队,战斗力也丝毫不弱。
刘协早已看中了张鲁的势力,如今只缺一个契机,将他拿下。
此时刘协诘问,老道士便有些站不住脚。
五斗米教的理念,乃是天下投奔之人,只要缴纳五斗米给义舍,那是一定要收下的。
老道士忙道:“我没说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