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有时就是答案。
他以为珠帘后的少女会哭泣或者闹脾气,但是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点头,吩咐雪芒。
“我只有衣有水就好了,只是路上倘若跋涉,恐怕会生病,多带一些药材好了。旁的从人也不必带,雪芒愿意同我一起走的话就再好不过。”
雪芒的眼里藏着心疼——他的殿下丢弃了锦衣玉食,也丢弃了天真,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甚至直接懂事地放弃了任性的权力。
他深深地低下了头,“我自然是要跟着殿下走的。雪芒的命,早就是殿下的了。”
**
主仆二人连夜离开,按理说已经不会有人再关注沉夜这样毫无价值的人了,可是长颐公主尚在宫中。她对沉夜和左丘失怀恨在心已久。左丘失遇刺之后,皇子策被解除禁足出来关于政事,而作为唯一的皇子的胞姐,长颐公主也迅速地回到了权力的中心。
然而当她准备好看沉夜的笑话的时候,却接到下人回报沉夜失踪了!再一打听,她的心腹宦官带着细软也消失不见了,想来定然是逃命去了,于是下大力打听她的行踪,并且连派几队人追杀。
左丘失安排把沉夜带到西北,更多是考虑到她的眼眸的颜色。西北多有大宛、波斯、大秦来的商人,绿眼睛蓝眼睛的比比皆是,想来沉夜离开了宫墙的保护,在那里也会自在一点,不会被以异常视。
然而从京城到西北,还要翻山过河,其路途多险峻,后面追着长颐公主派来的杀手,才进到河阳地界的山中,护送沉夜的人就已经只剩下三骑。
入山之后,左丘失的部下决定分兵诱敌,驾车走了另一条路,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回去接沉夜,却只发现了马车的残骸、血迹、弓箭,还有一枚挂在树枝上晃动的奇石,晶莹剔透的,中心泛着浅浅的幽蓝。
**
乱军打进了京城,烧杀抢掠,一片乱象。
皇宫的护城河一封,乱军驻兵围困,还没打就先为如何分胜利果实而内部闹了起来,攻城迟迟不下,也只是敷衍的打一打。
宫里的人因此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皇帝杀尽宫妃之后大醉一场,又把瑟瑟发抖的宫人关在一屋里放火烧了,据说火势五天五夜没有燃尽,京中夜如白昼,处处是哭声。
然后按照步骤,他下一步应该自尽的——但他没有。他还没找到他的小儿子皇子策。他的逻辑是:老子都要死了,儿子凭什么不陪着死?
为了防止他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叛逆不孝,他要先杀了皇子策,才愿意考虑后面的事情。
皇子策带着闻家的势力控制了宫中的禁卫,此时大臣们尚没有逃走的,基本也都只能支持皇子策了。他们一拥而上控制住了皇帝,幽禁了他之后拥立皇子策为新帝,象征性地昭告天下,就开始惶惶地应对攻城的大军。
两方僵持不下的此时,传闻失踪的大皇子左丘失又回来了。
被乱军丢在身后的势力,全叫他一一接管了过来,既不按照他父皇的制度来,也不管乱军是怎么胡乱糊弄的,而是完完全全地更新上了自己理想的官制,换上自己手下培养出来的能官干吏,并通行了新的选吏之策。
他也正好就是这个脾气:比起修修补补破屋子,他更喜欢在一片废墟上新建体系。这下天下局势大乱,倒正好合他的心意,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不出两年,原本还在战火纷飞中乱象一片的大半江山都又逐渐稳定下来,乱军竟然反被困在了原本的京城内,而皇宫里的小朝廷名存实亡,连诏左丘失都不得回应。
时机到了之后,左丘失终于贴了自己的檄文:皇子策弑父登基,得位不正;乱军原本是为了讨伐前任皇帝的,而他要为天下万民着想,惩罚这群使百姓流离失所的恶蠹。
文人们摇着笔杆说大皇子才是应当继成大宝的正统,乱世应当终结于贤君之手。战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