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人死了,在紫禁城里并没有引起太强烈的波动。
别说周贵人只是司徒晖的妃子,就是先帝的妃子现在死了,无非也就是能让司徒晖吃一两个月的素——还未必是全素,大概是御膳房在做菜的时候没准会放高汤提鲜的那种“素菜”。
司徒晖对后宫并不算个刻薄的皇帝——至少对待比较早就开始陪着她的妃子们是这样。周贵人最后是用修媛的礼节下葬的,虽然没能在帝陵里有个偏殿,但在妃陵里的位置还不错。
既然是用修媛的礼节下葬的,那下葬之后的事情当然就也不能马虎了。周贵人原先贴身的宫女和太监们下场倒是不坏,被杨佩珊打发到京郊的庄子上养老了,并且允许他们到了庄子上之后给周贵人守孝。可惜周贵人这辈子儿子、女儿都没有,在宫中停灵的时候,守灵的活儿还是她原先的贴身宫女来做的。
云苓和周贵人没什么交情,不过即便是同事、邻居死了也会让人有些触动,更不用提紫禁城中的嫔妃们和现代的同事、邻居其实还不太一样:概因宫中和宫外的联系渠道实在少,虽然能偶尔见一见家人,但朝夕相对的还是这些嫔妃们,但凡没有深仇大恨的,见到别人死了,难免有几分感伤。
只是还不等云苓感伤多久,她就在杨佩珊那里听说了一件事,当场就呆住了。
“你也觉得巧吧?”杨佩珊翻着手中的账册,嘴角含笑,目光却锐利,“柳美人从前多么沉默的性子,当初怀了七皇子,顺利把孩子生下来,也不见她露出骄矜之色;后来七皇子夭折,她经过了那场伤心,更是成了个木头做的,平时来请安都听不见她的声音。直到前一阵子我当着后宫众人的面儿审她,才听见她说了几句话。如今放到静思宫没多久,倒是脾气上涨,敢指桑骂槐地对甄太贵人说些不好听的了。”
云苓皱眉,如果说周贵人临死时脾气不好还能归因于她那病和下人们的见风使舵,那么柳美人如今这暴躁的脾气可是一点道理也没有。虽然当初杨佩珊查出贤德妃小产是柳美人动手的时候柳美人也没轻辩解,但她觉得,在做那件事之前,她心里应该早就有准备了才对。不过是谪居冷宫而已,又没有牵连家人。对皇嗣下手,这种结果已经算好的了,杨佩珊身边的女官们看着柳美人搬宫的时候她也没有露出什么“受到的打击过大”的情绪来,反倒是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怎么现在突然就……
柳美人搬到静思宫之前还是借了甄太贵人的手才能对贤德妃下手的,这两个人怎么说也应该有点香火情才对。云苓从一旁的干果碟中抓了一把瓜子用指甲慢慢地剥着,眼睛却不在瓜子身上,而是转头看向杨佩珊,“静思宫的饮食用具不是都有专人看过的吗?”
这件事最开始是皇太后提议的,毕竟甄太贵人刚被关的时候,甄家在宫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后手,皇太后也是怕有人私下给甄太贵人传递消息。现在虽然甄家已经被连根拔了,但以前做惯了,皇太后忘了这码事,下面的人也不敢说“我们怕麻烦”,就一直有这个规矩来着。
说起影响人的情绪这种事,云苓第一个反应就是□□。可宫中别的不提,对药物的把控是相当严的。就连杨佩珊的娘家人进宫,也是不能带药物进来的,太医院的每种药材都有记档,别说丢了一两,就是少了几钱药材,如果说不出去向,太医院的人也是要被问责的。毕竟送到太医院的药材都是被炮制好的,不存在晾干之后失了水分的药材忽然轻了一斤这种事。
杨佩珊的指甲在账本上划出一道印子,“是啊,所以我打算今天让上次给周贵人看病的太医和陈司药一起过去看看。”柳美人即便被关在静思宫里了,也依然是宫妃。宫妃寝宫里的摆设,太医是不好进去看的,所以只能从女官中调一个通些医理的过去了。
说罢,杨佩珊将账本扔到面前站着的女官怀里,“这里有两个数算错了,你们回去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