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官员履历,司徒晖对这位周大人原本是没什么好感的。无他,实在是之前武勋人家的子弟在战场上拖后腿拖得太让人印象深刻了,总觉得这位周指挥使是仗着祖上余威,被武勋们从矮子里面拔.出.来的将军。
但当周大人真的收到诏令进门,和司徒晖详谈了一阵子之后,司徒晖就逐渐抹消了原本的偏见。司徒晖不太懂战场上的具体行事,但作为皇帝,粗略地了解还是要有的。周大人在回答司徒晖的问题时相当流利。况且这个人身材高大威猛,天生长了一张适合在官场上混的国字脸,看起来相当可靠。
司徒晖也不是以貌取人,但不得不承认,作为带兵打仗的将军,天生一副高大威猛的样子总比身材矮小的人有说服力。
这位周大人既然敢把状告到御前,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往军中伸手最厉害的那几家都叫周大人抓了个现形——也无怪他碰见这样的事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辽东接挨着北戎,虽说前几年北戎和大梁说是和平共处,以后不打仗了,但那不包括每年春、秋时节来辽东抢东西的小股骑兵。自从调任辽东省都指挥使,周大人因为这种隔三差五就冒出来的骑兵头都快愁秃了,偏偏有不少武勋人家还把手往军械所这边伸,这不是往人肺管子上戳是什么?
周大人原本还担心他在司徒晖面前说不上话,不过前几个月,有人主动找上了他,说是能够保证他在上了密折之后会被皇帝召见,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在向皇帝回话的时候不能掩盖那些手伸得太长的武勋人家们。
周大人不怕这人是在利用他,官场上哪有那么多交心的朋友?能互相利用的就是盟友了。皇帝来辽东军械所巡视一番,若是不知道皇帝圣驾动身的具体时间,谁能保证上了密折的时候皇帝还在辽东?若是皇帝回了京城,对于留守辽东的都指挥使,当然不会想召见就召见。联系他的那人给了他上密折的最佳时间,但密折还是要周大人自己写的。
虽然不怕被利用,但这一番操作下来,听起来很像那户人家空口套白狼,周大人于是有些犹豫。上个月,周大人收到了另外一份报酬,这才下定了决心给司徒晖递了折子。当然,按照那户人家的要求,周大人没有帮着看不清形势的武勋人家掩盖证据。对于自己的做法,周大人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因当初开国时周大人家的爵位初封就不高,所以周大人家的爵位到了他祖父就已经尽了。当时在位的还是太上皇,正是重用武勋世家的时候,他那些“世伯”、“世叔”们也没有多照顾他们家呀。
周大人刚入仕途时正经吃了不少苦,好在他在行军打仗上还算有点天分,以前家里阔着的时候剩下的银两也还有些存留,可以用来给他疏通门路,所以升官并不慢。等到周大人爬到一州的长官时,原先好像从来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的“故交”们就都上门了。
官场这种地方,人走茶凉和看人下菜碟的都正常,周大人对这些后冒出来的“世叔”、“世伯”们也没什么恶意,只要利益给的到位,就当多出来些盟友呗。
不过,周大人最讨厌的就是,说了一句“咱们是世交”就理所应当不给利益交换的那些人。这次名单上正好有这样的人,就算那和他“做生意”的没有特意提出这点,周大人也懒得帮这些人遮掩什么。
比如……
“荣国公府?”司徒晖点着密折上还算靠前的名字,单看脸上是没什么生气的意思,但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周大人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武官常有的憨厚,态度也相当谨慎,“这折子上是臣查出来和吃空饷、从军械中抽成的人家,臣常年在京外,手里的人能力也有限,或许有疏漏的地方也未可知。陛下若能派人主理此事,臣感激不尽。”
就算他不说,这种牵涉许多武勋人家的大案也不可能是单凭一份密折和一份账本就能定罪的,司徒晖点了点头,留下周大人在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