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谢无疾回到屋内。屋内火烛还亮着,可他推门进去的时候, 却发现朱瑙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站在门口微微一愣, 放轻脚步走上前, 弯腰将右手搭在朱瑙背上, 另一只手正欲向下抄, 想将朱瑙抱回床上, 他臂弯里的人却忽然动了。
朱瑙抬起头, 困倦地望了会儿外面已经暗了的天色,哑声问道:“眼下什么时辰了?”
谢无疾仍保持姿势伏在他身旁,在他耳边低声道:“快到酉时三刻了。”
朱瑙侧过脸。谢无疾与他靠得很近, 他的嘴唇也不知有意无意从谢无疾的脸颊上擦过。他砸吧了一下嘴, 往后退了一些,打量谢无疾。
“谢将军。”
“嗯?”
“虽说看久了也习惯了,可有时还是会忽然觉得……”
“……”
“你生得可真好看。”
“…………”
昏暗的烛光里,谢无疾的目光随着火烛一起闪动,隐约透出几分无奈来。
朱瑙低笑, 侧身让出半张椅子, 拉谢无疾在那半张上坐下:“这么晚才回来……进展如何?”
占据了河中后,朱瑙理所当然地把整编河中军的任务交给了谢无疾。这几日谢无疾都在忙此事。
谢无疾摇了摇头,道:“一盘散沙,不堪一击。”言简意赅的八个字,可见他对河中军有多不满意。
朱瑙不觉得意外。
河中府不是个富裕之地,占地也不广, 仅辖三十余县。赵芜养不起不事农耕的大军,所以河中军除了作战之外,还需要承担耕种、修筑工事等诸多劳役。这样一来,河中军根本没有太多训练的时间,羸弱不堪也是理所当然了。也因此,蒲州城被上官贤一击即破。
而河中军如此羸弱,赵芜还能屹立至今,只是因为河中府地处汉中与河南的交界处,他两边讨好,两边游走,在朱瑙和陶北没有做好互相攻伐的准备时,谁也不敢轻易动他罢了。
朱瑙开口道:“既如此,不如从军中挑选一批精干之士,余下的大军就遣散了吧。”
谢无疾微微一怔:“遣散?”
朱瑙颔首。他方才看到睡着的公文正是从蒲州官府里缴来的田籍户册。这河中府在战乱之前本有三万余户人,可在去年赵芜重新普查整理了户册,发现如今整个河中府只有不足一万户的百姓了。多年战乱,已致使人口锐减。
在这种情况下,河中军却有一万五千人。也就是说,河中几乎每一户百姓都出了一名甚至多名男丁从军!这绝对到达了劳民伤财的地步。
谢无疾听罢想了想,道:“也好。那我就从军中遴选两千人,再另外调拨五千人来驻守河中。”
朱瑙道:“如此甚好。”
这河中军是赵芜一手养起来的,想要整编本来也难下手,索性以与民休息的理由把军队遣散回去,还省去了许多麻烦。只是河中毕竟与河南接壤,此地需要大军驻守。所以需要另外调五千人来。这五千精锐比赵芜养的一万五千乌合之众更善战,并不会削弱河中的防御,而且把两千人整编进去,自然而然就把赵芜的影响力消弭了,以后大军只会听朱瑙与谢无疾的命令行事。
谢无疾道:“那我明日便去选人,会尽快办好的。”
马上就要到农忙时节了,他得尽快从蜀军中挑五千人出来,也把河中军的两千精锐选出来,余下的人早日放回去,这样就不耽误了农耕。
谢无疾又问道:“河南那里有消息了么?”他问的是朱瑙派去河南说降的各路使者。
朱瑙支着下巴盯着他不断瞧,目光柔和:“不太顺利,听说吃了不少闭门羹。”
谢无疾:“……”
他听朱瑙的语气不急不忙的,不免有些疑惑。
陶北应该已经收到蒲州沦陷的消息了,也一定料到他们会趁热打铁地对河南下手,势必会立刻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