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堂,李捕头亲自把她交给许宣,又将情况给许宣交待了几句,就横眉怒目地出去了,显然是要去找那几个浪荡子弟的麻烦。
许宣听得心疼不已,当即红了眼圈:“都是小乙不好,让娘子一个人去街上,竟然遇到了这种事......大夫,快来给娘子诊脉!”
整个保安堂都被惊动了,药铺里坐堂的大夫忙来给白素贞诊脉,许宣本来要去给她抓活血化瘀和安神的药。但白素贞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一路上一语不发,回到保安堂,也死死地抓着许宣的衣袖,不肯让他走开一步。
许宣只得叫了伙计去抓药,坐在她身边揽着她,一边为她揉着额头上微肿的位置,一边又是自责,又是叹息:“娘子你何其痴也!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保全自身要紧,万不可用这样过激的办法。许宣不才,柔弱无用。但也不会因为一些外人的错而来苛责娘子。”
“唉,娘子你怎么哭了?别哭......别哭,小乙的心真的要碎了......”清俊少年慌忙去为她拭泪。
泪珠一滴滴地从眼角滚落,怔怔地凝视了许宣半晌,白素贞似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姐夫如果去找了那些浪荡子,迟早会从他们口中得知什么。
她一直恐惧的事情,还是要降临了。
与其惶惶不安地等待着那些添油加醋的传言一个又一个地传到许郎耳朵里,夫妻生猜度、离心。倒不如......倒不如......倒不如横下一条心,她亲自来揭穿这场为了幸福而编织的谎言,押上爱情,坦然与命运赌上一赌。
倘若赌赢了,从此后,鸳鸯白头在人间。
倘若赌不赢......也不过,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许郎,我没受伤。我们到后院去,我有话要告诉你。”
后院中,四下无人,白素贞咬着唇,张开口,挤不出一个字。再张开口,喉咙发涩。
攥紧手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她终于艰难道:“许郎,你、你可认得我是谁?”
“你是谁?你是我娘子白素贞啊。”许宣不明所以。
“那白素贞是谁?”
“娘子你的问题可真是怪,白素贞能是谁?”许宣笑道:“是善良、美丽、又叫人心疼的白家千金,与我相识在西湖,与我定情在断桥,与我成婚在钱塘,一起开了家小小的药铺保安堂。”
“许郎,我......我不是白家千金。”
“哦,那一定是黑家娘子。”
“许郎,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白素贞道:“素贞不是千金女,反而自小生长贫寒农家。长到一十五岁上,家门虽贫,父母千恩百爱。谁知租税日增,神灵索要香火一日高过一日,一次干旱闹了饥荒,我家实在交不出香火赋税......”
白素贞想起了多年之前的场景。
最后一口粮食也交了香火税,却仍旧不够。
三岁的小弟躺在母亲怀里一动不动,皮包着骨头,像个骷髅。他没有被神灵吸收血肉——但他是活活饿死的。
然后,正在嚎啕大哭的母亲的浑身血肉一点一点消失无踪,变成了无数粉尘,进入牌楼。
父亲身上也在漂浮粉尘,他的双目逐渐浑浊,神志开始浑噩。
少女惊恐不已,父亲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素贞,我之后,我们家的香火赋税应该够了,你可以活下来的,快走!走,走得远远的......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
“为了素贞活命,爹爹在消失前,托一位活下来的乡亲将我带到城里,插标将我卖给了一个有钱女人去当丫鬟。他只道,素贞可以活下来。却不知道,买下我的那女人、她、她......”
她咬着牙根,还是说出了口:“她是清河坊的鸨母。”
好一似霹雳当头打,许宣倒退一步,结结巴巴:“清河坊......鸨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