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深山,古庙。
庙宇破败,暴雨倾盆。蛀了虫的门合不上,半开着。
神像色褪,不知被何人推倒。
横梁结着蛛网,神主牌灰尘模糊。稻草堆洒满地面。
行脚的担夫坐在神案下的火堆旁,担子和那把防身的柴刀搁旁,烤起湿透了的衣裳,一边看火星噼里啪啦烧着尘粒,一边听哗啦啦的雨声:“这雨真是说下就下,明明傍晚都一点迹象没有。我这货,耽搁一天,人家就叫我赔一天的钱啊。”
和他同在古庙歇脚的,还有三四个赶路避雨的。
其中有带着年轻徒弟的镖师、一个长袍打补丁,背着竹箧赶考的穷酸书生。
书生正慌手慌脚地把他淋湿的竹箧打开,心疼地捧出湿软的书籍来,一本本摊在火堆边,指望着能烤干一点。
镖师刚押完一趟镖准备回家,心情却比前两者松快,也掀了外衫烤着:“这都寻常事啦。老兄,妖雨啊!雨里指不定藏了多少山精鬼魅的。还是老实点,在这躲躲雨,等明天一早再赶路吧。”
“唉,这世道。”担夫叹了口气,“我明年就不往这边挑货了。”
镖师道:“是啊,我也打算这边的活从此不接了。嘘——”
练家子镖师忽然变了脸色,跟他的徒弟一跃而起,操起一边的刀,向众人使个眼色:“都别说话。”
“怎么了?”
镖师压低声音:“有东西往庙里来了。”
一下吓得书生险些把书跌手到火里,担夫哆哆嗦嗦握紧了柴刀。
庙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只有四个精壮男子骤急的呼吸声。
从庙门向外看,雨幕里漆黑一片。
哒哒哒,哒哒哒。
门外雨幕里的脚步声越发明显。
雨中似有几个比深夜更浓的黑影,在往庙宇火光的方向挪动。
那几个黑影中间还晃着一点诡异的光,穿透了沙沙雨幕。
它们的影子是长长的,披下的,晃动的......
四个人提了一口气,不知不觉离火堆更近了一些。
小徒弟壮胆,使劲地往喉咙里咽唾沫。
书生哆嗦得脸白了,抱竹箧一动不敢动。
黑影们踏进了火堆照出庙门的光。
火光刚照出一道纤细身影。
“呀喝!”银光一闪,镖师猛然横刀向黑影们劈去!
叮。
刀陷进了柔软弹性的布匹里,力道全被反弹,镖师落地,踉跄往后退数步,撞倒案几。
小徒弟胡砍乱劈,也被一记金光打落了刀柄。
书生抱头缩着,担夫吓得跌了手里的柴刀。
火光终于照亮了“黑影们”的面容。
那穿透雨幕的光斑不见了,是一群人。
只是他们裹着质地奇怪、类似某种皮革的斗篷,兜头,个个只露一张脸。
这种“斗篷”表面光滑,长长披下,雨水顺着表面滑落,不湿不沾,似乎是某种奇异的蓑衣。
但肯定不是普通人。
站在最前方的少女正微微蹙眉,金环套回手腕,红绫挽在手中。
兜帽落下,她抬头露出一张脸,看起来年约十五六岁,皮肤白皙,容貌清秀,神态平静,只一对儿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叫人心惊。
一道略带些稚气的女声:“为什么攻击我们?”
镖师扶着腰站起,惊疑不定地看火光摇曳,照得地上影子晃动。
有影子,起码是活着的。
他松了一大口气,十分客气地拱手道:“失礼了,失礼了。只是我们在这避雨,没想到这个年头,雨里来的还真是人。
其余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书生松开自己握住防身小刀的手,两股战战,坐倒在地。担夫一手柴刀,一手忙着擦冷汗。
少女微微一扫,将他们的情态、以及各自携带的东西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