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 林蔓就从床上起来了。整整一夜, 她都没有睡好。一会儿, 她听见张大爷的敲门声。她蒙头盖被,佯作家里没人,反复了几次,张大爷才终于放弃。
提心吊胆过后, 林蔓又有些激动起来。
香港啊!太平山街、弥敦道、时髦摩登的衣服、初始兴盛的邵氏电影……
林蔓激动地辗转难眠。直到清晨的时候,她才眯瞪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醒了。打开窗户, 她放外面灰蒙蒙的空气进屋。空气里有江风的湿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 神清气爽。
来接林蔓的车子已经等在楼下。
趴在窗台上,林蔓冲楼下的司机打了声招呼。接着, 她立刻拎起前晚收拾好的行李, 快奔下楼。行李箱中的东西不多, 只有一些样式还不算土气的衣服。唐寅的《月泉图》和赵孟頫的字, 她都放在了空间的棺材里,以防过关的时候有人搜查。
车子接上林蔓后, 又去接崔蘅芝。高毅生站在门口, 目送着崔蘅芝上车。对高毅生的叮嘱,崔蘅芝表现的淡淡的。高毅生倒不生气,一直陪着笑脸。
“到了香港,好好逛逛,玩得开心点!”高毅生对林蔓叮嘱的同时, 眼光不时地扫向林蔓身边的崔蘅芝。
崔蘅芝没看高毅生一眼,催促了司机一声:“快开车。”
高毅生讪讪地笑。林蔓被夹在高毅生和崔蘅芝中间,尴尬不已。崔蘅芝不耐烦,再又催促司机开车。司机回望高毅生,高毅生摆了下手,吩咐道:“走!”
车子缓缓开动起来,越开越快。透过车窗,林蔓回望高毅生。高毅生神情落寞,又有些怅然,这是林蔓从未见过的高毅生。在过去,高毅生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好像不在乎任何事。可是今天,她猛然意识到高毅生也是个人。既然是个人,又怎么会没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呢!
林蔓和崔蘅芝乘的车子驶出厂区后,开上码头,驶上了专门用来载运车子的摆渡船。摆渡船迎风破浪,于天光亮起的时候,靠上了江南的码头。
从省城而来,负责陪同崔蘅芝和林蔓的范专员,就等在江南火车站外。当军绿色的吉普车停靠站外,范专员眼疾手快,迅速上前,恭敬地为崔蘅芝和林蔓开门。
林蔓下车,跟着崔蘅芝和范专员走进车站。当就要迈进站台时,林蔓转头,再望了一眼火车站外。她想起第一次到江城,秦峰和她在火车站外告别,那时候的天气也像今天一样,温暖中透着一丝瘆骨的凉。蓦地,她发现火车站外大变了样子。一张又一张巨幅的标语,贴在了火车站外的墙上。清净寺的黄墙上也不例外,亦是让标语盖得满满登登。
标语上写着:反贪污行贿,反投机倒把,反铺张浪费,反分散主义。
除了这些外,墙上还有赫赫的红漆字:坚决清查四不清干部,把四X运动进行到底,打倒地富反坏右分子”。
崔蘅芝见林蔓没有跟上来,转头催促道:“小蔓,火车快到了,我们走!”
林蔓回过身,加快了脚步跟上崔蘅芝。想起身后的标语,她不禁背脊发凉,凉彻心骨。
到省城以后,范专员又将崔蘅芝和林蔓送到了郊外。
郊外有一处隐秘地,由重兵层层把守。崔蘅芝和林蔓乘的车子开进去时,范专员特向卫兵出示了证件。卫兵再三确认了手续无误,才谨慎地放行。
坐在车上,林蔓眼见着窗外的景色一幕幕转换。
从进门哨后,先是成片的营房。接着,车子经过层层关卡,驶进一片空旷的水泥地。晴朗的天空下,大风骤起,吹得窗子“呜呜”地响。
一架中型民航客机赫然停在空地的中央。
客机的舱门打开,林蔓和崔蘅芝下车时,一个穿民航制服的空乘服务员走来,用礼貌而甜美的声音对崔蘅芝说道:“安局的爱人已经到了,正在上面等您。”
范专员插话道:“那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