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日,林蔓从老半斋打包了几份熟食,又买了杏花楼的叉烧包留在火车上吃。
一大早,白秀萍就去供销社排队买菜。
五花肉,小黄鱼,大肠,油炸猪皮……
平日里昂贵的辣手菜,白秀萍买起来眼睛不眨,即便花光了整月的肉票菜票,也没有半点心疼。
“妈也太偏心小蔓了,我弟弟来了这么多天,也没见您张罗过一样好菜。”宋招娣眼热满灶台的鱼肉,想起仍躲在花棚里的弟弟和母亲,不禁气闷不平。
“小蔓明天去江城,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临走前,当然要让她吃好些。”白秀萍不觉得自己厚此薄彼,儿媳妇家的弟弟怎么能和外孙女比?
白秀萍忙着摘菜备料,无暇理会宋招娣。
宋招娣拉下了脸,摔门而去。
小蔓,小蔓,一个女孩子家有什么好宠的。
也不知为什么,宋招娣对林蔓总有种莫名的仇视。暗暗的,她见不得林蔓好,期望弟弟宋向阳能胜过她。
林蔓不是进了五钢厂吗?宋向阳也进去了。
林蔓不是考上了技术工,坐办公室吗?宋向阳也一样,王阿婆说会调剂他去后勤科。
想到后勤科可比林蔓去的化验室好,宋招娣满意地笑了。
暮色将至,上班的人们陆续回来。
厨房里香气弥漫。白秀萍的拿手好菜相继出锅。红烧肉,雪菜黄鱼,草头圈子,三鲜肉皮汤……道道是林蔓的最爱。
饭后,白秀萍又是装酱菜进玻璃瓶,放入林蔓的行李,又是翻出年轻时穿的紫色袄子,一并装入了林蔓的蛇皮袋。
“酱菜给你路上下饭吃。这中式斜襟袄子,虽然款样老了,但很能保暖。江城冬天冷得厉害,你一定能穿上。”白秀萍不厌其烦地嘱咐林蔓,叮嘱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林蔓会有那句没记清,以至于去了江城会亏了自己。
“外婆,这些您拿着。”林蔓塞了钱票到白秀萍手中。钱有十张10元的大钞,票里除了有粮票肉票,还有糖票工业券等难得的票券。
“我勿好要侬这些(我不能要你这些)……”白秀萍一见手中的钱票,没握住一秒,立刻塞回给了林蔓。
林蔓抢断了白秀萍的话道:“这不光是我孝敬侬,还是我替阿拉娘(我妈)孝敬侬的。”
“侬个小宁啊(你这个孩子啊),太像侬娘了(太像你的母亲)。”白秀萍推却不过林蔓,终是收下了钱票。来自于女儿的孝心,她怎能拒绝。
收拾完东西后,林蔓早早地睡下了。
阁楼下的亮光依次熄灭,直到最后,漆黑一片蓦地降临。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月光投入屋内,反射在各种玻璃饰物上的点点蓝光。挂钟的玻璃罩上,大开口的玻璃水杯上,压着书桌的玻璃板上……
林蔓睡得正沉。
大门倏地传来一声开关的噪响,紧跟着数声抽噎。抽噎中有愤怒,也有怨怼。
林蔓醒了,听出抽泣的人是宋招娣。
宋招娣哭哭啼啼地对张振业倾诉。
林蔓迷迷糊糊,昏昏欲睡,对宋招娣所说的话,只听了个大概。
原来,宋向阳的工作又发生了变化。据说在挨近江城的光明公社里,有五钢厂的办事处。宋向阳被转去后勤科后,办事处突缺人手,管人事的领导便随机调了些人去。
宋向阳非常不幸,成了这些人中的一员。也就是说,兜了个大圈,他不但坐办公室的工作没捞到,就连城市的户口也泡了汤,又拿回了道道地地的农村户口。
宋招娣埋怨王阿婆说话不算数,让她花了冤枉钱。尤其无意中得知王阿婆侄子去了后勤科后,更是暴跳如雷,直指着王阿婆的鼻子骂骗子。
林蔓半梦半醒,渐渐的,宋招娣的话声在耳边淡去了。
临睡着前,她心生感慨,早知今日,当初何必折腾呢?现在好了,一旦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