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是夜,阴云密布。或是已到丑时,外面突然刮起了风,还飘扬起了零星碎雪。
同福春大药房的一间耳房内还亮着一盏油灯。耳房不大,也就十几个平方。唐益北睡在靠着西墙的一张大床上,大床的对面临时加了一把躺椅,鲁青州和衣躺在了躺椅上。躺椅是竹制的,有些年头了,鲁青州每翻个身,躺椅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鲁青州睡不着,来回地翻转着身子,唐益北被这一阵阵的嘎吱声吵得睡意全无,朝着鲁青州轻喊,别再那嘎吱了,来床上睡吧!鲁青州便抱着被窝上了大床。
两个人和衣躺在被窝里,鲁青州低声咕囔了一句,外面变天了,你说这个时辰,冯参议该到家了吧?他牵挂着那个冯旭臣。唐益北说,都走了两个时辰了,这个时候应该到家了吧!鲁青州沉默少许,转移了话题,你说报话机今天夜里能修好吗?唐益北说,邢掌柜说能就能。鲁青州笑了笑,这个邢掌柜真是个能人,开着药房,还会修报话机。唐益北若有所思地说,我听我娘说,邢掌柜早年参加过辛亥革命,去过西欧的好多个国家,他和东圣水村的魏嵋还是结义兄弟呢!确是个能人。
唐益北提到结义兄弟,鲁青州扭头盯着他问了一句,串儿,咱俩也结拜为兄弟吧?唐益北轻咳一声,咋会有这种想法啊?鲁青州沉默少许,语气有了些悲怮,我想有个亲人嘛!我爹我娘都死了,我又没有兄弟姐妹……唐益北回道,行。鲁青州一骨碌爬起身子,盯着他激动地说,咱俩现在就结拜,就对着这盏煤油灯起誓。两个人便都跪在了床褥上,对灯磕了三个头。鲁青州长唐益北一岁,唐益北喊了一声哥,鲁青州叫了一声弟。
唐益北从枕头底下摸出他的短枪,朝着鲁青州一伸,豪爽地说,这把枪是我娘给我的,给你了,就算是咱俩结拜的信物。鲁青州没有伸手接,挠了挠头皮,你娘给你的,我咋能要呢!再说,我又没什么可给你的。唐益北笑着解开衣领,从领口里抽出一枚温热的玉石吊坠来,他提着玉坠盯着鲁青州笑着说,哥,你不是把你爹给你的成人礼物也给我了嘛!这个玉坠我一直贴身戴着,就算是你给我的信物了。鲁青州笑了,从他手里接过手枪,爱惜地抚摸着。唐益北看着鲁青州摩挲着手枪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笑着为他做介绍,这是一把勃朗宁1911式手枪,美国制造的,枪体短小,适合贴身携带。鲁青州笑着说,弟弟,那我就收下了。
翌日一早,两兄弟早早起床去了药房,邢掌柜神情疲惫地告诉他们了一个坏消息:发报机没修好。一个重要的零部件损毁了,而且这个零件他这里还没有,非得到省城去购买。唐益北焦急地问道,那怎么办?邢掌柜说,如今之计,只有你俩先回益北乡,容我慢慢修理,什么时候修好也说不定了,快则十天,慢则一个月,这都说不准。邢掌柜这么说,唐益北也没办法。二人便与邢掌柜辞行,趁着还未完全亮透的天色,快步出了药房,顺着偶园街向北而去。
两人到城北的走马驿站领上各自的马匹,打马顺着益广官道向北而去。鲁青州骑着黑鬃马跑在前头,唐益北骑着他的黄鬃马紧紧跟上。
一夜风雪,天地白茫茫一片,益北原尽覆雪白,放眼望去,仿似披上了一件巨大的银衣。气温骤然下降,朔风夹杂着浮雪呼啸着掠过原野。鲁青州和唐益北各骑一匹快马,快马加鞭向北赶路,半个时辰的工夫已经赶到了益北朱良村。鬼子的炮楼遥遥在望,鲁青州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扭头对着紧跟在身后的唐益北说,前面就是鬼子的据点,咱们快一些通过,跟紧了,别掉队。唐益北点点头。鲁青州一抖缰绳,双腿使劲一夹,黑鬃马扬蹄飞奔起来,唐益北的马也加快了速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他俩即将跑过炮楼东侧的土路之际,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枪声在莽莽雪原上显得格外清脆响亮,唐益北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鲁青州即刻勒住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