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在他脸上狠狠碾过,大概借着力道他眼睛艰难地翻了一下,疑惑,不甘心。他很想趁着还有气的时候,帮自己要个答案。
郭子夜看出来了,他不想满足这个心愿,嘲弄地说:
“来早了。”
“你迟一点来,正好能参加我的继任仪式,家主的师父,多好听?非要赶着来送死。”
茶香,佛香,全都盖不住这股新鲜的腥甜气味,他们对话中途,茶室的灯光暗了一次,再亮起,切换成手术专用的无影灯。
袁道长如同一具僵直的木偶,被摆上茶台。
道袍,里衣,一件件离开身体,刻意用木簪固定的发髻也被解开,让他想到人生,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他努力再努力,虚着眼终于看清少年拿的是什么!逆徒,他从哪学的,这是想让他永不超生啊!
郭子夜满意了。
“认出来啦?好,省得我介绍。放心,我练过很多次,绝对不会手抖。”
这是袁道长作为活人的最后一夜。
·
兰疏影自从在海边看见袁道长,心里揣着疑问,第二天专门挑了一匣珠宝去找九小姐。哄孩子是假,主要是找个借口去套话。
半路碰到来蹭饭的戴蒙,也想跟去。
九小姐和她哥哥一起住在偏僻的庄园,栅栏外面种着紫藤和一种四季常开的白花,远看很有浪漫情调。
可惜,等到真正走进去,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十步一岗的严防死守,再浪漫的氛围也会被搅得粉碎。
园子的女管家迎上来审视一番,礼物接过去了,请他们去小客厅坐了,态度却坚决:只能五小姐进去,戴蒙不可以。
只要婚礼一天没办,他就仍然是外人。
这里的人消息格外灵通,谁能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一个俘虏!万一他藏着坏心思害了九小姐,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兰疏影早料到他会被针对。
路上已经讲过后果,戴蒙不肯听。这时候她也没必要内疚,简单翻译了女人的意思,安抚两句。
戴蒙站起来,分分钟被几把枪指住。
他配合地举起手,微笑有些僵硬:“我去外面转转……花开得不错。”
兰疏影:“我通知阿吴来接你。”
尽管戴蒙处境尴尬,还是像绅士那样温和地看着她,好似深情款款:“不用的,我可以等你一起回去。”
“也行。”
兰疏影见到九小姐的时候,小孩刚吃完早饭,嘴边还挂着一圈奶胡子。
“我昨天梦到姐姐你啦!”
小孩一路小跑过来,抱着她大腿说。
保姆跟在后面想给她擦嘴,但是迟了,裤子上已经蹭了奶印,小孩在偷笑。好在她长得确实可爱,恶作剧也不惹人厌。
九小姐的每个梦都不是白做的,兰疏影敢肯定她不可能梦见自己,嘴上却配合地问:“是吗,姐姐在你梦里是什么样子的?”
小孩笑嘻嘻地说:“姐姐在陪我玩!”
保姆没忍住,噗嗤一声。
她不懂小孩为什么亲近五小姐,只听说五小姐如今跟他们是一头的,对方态度很好,投桃报李,保姆主动解释:“大少爷今天出门早,走之前留了几件以前没见过的玩具……”
人不在,这些就当补偿了。
兰疏影点头:“拿来吧,我陪她玩。”
保姆走了,旁边还有几个黑衣人,不远不近站着,说是保护她们也可,说是单独戒备她也没问题。
兰疏影凭感觉找出最厉害的那个,抱着武士刀的黑衣青年,问:“大哥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那人摇头,腔调生硬地反问:“有事?”
“我有问题想跟他请教。”
青年的瞳孔是琥珀色,淡漠地扫她一眼,没再吭声。
风从他那边过来,兰疏影嗅到浅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