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新一轮的科举结束,隶察司选上了百余考卷,交由聚水阁存档。众人脚不点地大忙了几天,安顿好后就偷了懒,大家轮值当差,其他人便回家歇息。
这一日轮到陆德海当差,临近散班,展眉突然过来,打了声招呼。陆德海知道她有话要说,两人就找了处僻静地方,展眉见四下无人,便敛袖躬身行了个礼,道:“云氏已经回沅江,多谢大人居中斡旋。”
陆德海哈哈一笑,忙虚扶了展眉,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大礼。”
展眉正色道:“要不是大人为我出面,展眉现在已经在沅江路上了。大人仗义,我家里上下十分感念。”
陆德海不过是派人到刘家传了个口信,扪心自问,也担不起这样的感激,连忙满口相辞。云婉悄然离宫,展眉家里也不知缘由,却知道云行之突然回府,便猜测有人暗中和云行之说过什么。展眉思前想后,只想得到陆德海一人,此时便殷勤相谢,又微躬身施了一礼,道:“我在宫里,诸事不便。这里有一封信,想麻烦大人跑一趟,帮我递给家父。”
她说着,从衣袖里抽出一个小小的纸卷,用银灰色丝绸扎着,双手捧给了陆德海。
这信笺紫底银丝,绑扎得很是精巧。陆德海见了登时心中狂跳,推辞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把纸卷接到了手中。这东西叫荐扎,是世家大族间最正式的一种举荐方式,持信人将得家主亲自接见,从此纳入家族庇护。上品世家讲求风雅隐秘,拉拢举荐之事都藏在下头,表面上一派矜贵典雅,轻易不肯接纳新人。这机会太难得,抓住了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他不过是一时善意流露,想不到竟得了如此厚报!陆德海难掩激动,紧握着荐扎,低声道:“多谢……刘女官成全。”
展眉没有回答,默默躬身施了一礼。
陆德海当晚回家,和老管家细细商议了一番,第二日便投帖到刘府,尚书台左丞刘大人果然亲自接见,把他请入内厅私谈。刘盈是极偏心自己小女儿的,展眉在宫里孤苦伶仃,差点被带到沅江去,刘盈事后得知心疼万分,对肯出手帮忙的陆
德海十分感激。刘云两家争斗相持多年,他知道以一人之力不可能撼动云氏,猜测是陆德海误打误撞,碰上了什么忌讳,才逼得云氏放手。他对云白临这个老对手十分了解,知道将来必有秋后算账,才让展眉把陆德海引到自己面前来,打算观其心性,施以庇护。陆德海一进门来,他见了对方一身铁骨,却又沉稳可靠雄心勃勃,心里便叫了个好,暗忖圣上果然锐利眼光,提拔的臣子个个不凡。
两人归了主客入座,刘盈便又稍稍考教,问陆德海学问。陆德海是底下摸爬滚打下过真功夫的,此时对答如流,句句皆在点上。刘盈十分满意,便问陆德海将来打算。他素来温厚,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不疾不徐,此时流露出欣赏之意,陆德海大受鼓励,不知不觉便把自己深藏的野心说了出来,道:“圣上厚恩,下官无以为报,只想着有得觐天颜,匡辅大宝的那一天。”
所谓得觐天颜匡辅大宝,便是指位列九卿,御前听政。陆德海虽然是朝官,却没有御书房行走的资格,重新授官后再没有单独觐见圣上的机会。他满腔的热意无处传递,便下定决心要披荆斩棘,走到皇帝面前去。朝廷里三公九卿皆为九邦砥柱,背后有无数家族支撑扶持。他一介孤身,怀抱这样狂妄的想法,堪称荒唐大胆。刘盈哑然失笑,却也喜欢他勃勃向上的生气,沉吟一会儿,委婉道:“年轻人,有朝气是好的,但是要实际。”
陆德海点点头,诚恳道:“下官知道这是奢望。不过记在心头,督促自己向上而已。下官是泥里滚出来的,不敢忘了出身,现在只想着做点实事,能够福泽百姓,惠及旁人,便是实际考量了。”
刘盈很认同,长叹道:“为人臣子有这份心思难得,不枉费陛下栽培你一场。眼下你在隶察司分管科举,便是实实在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