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悄然入秋, 桂香馥郁四溢。
霍宅花园的凉亭外, 有风摇动桂树枝叶,一时间, 桂子纷纷如雨, 在夕阳里争相坠落。
家仆在凉亭中摆好茶后,霍奉卿便领着田岳,并肩踏过渐被落桂覆盖的碎石小径, 入亭内落座。
田岳唇角牵起淡淡笑弧:“下官今日冒昧登门,霍大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意外?”
霍奉卿面上神情疏淡平静,半点波澜也无:“正相反,甚是意外。”
虽说二人眼下同是原州府官员, 但田岳任职的钱粮署归州丞府直接管辖。认真论起来, 霍奉卿只是他名义上的上官, 素日里除了“旬会合议”时,两人连单独照面的机会都不多。
而若要论私交,那就更谈不上了。
田岳虽也曾在邺城庠学就读过,但他稍长着几岁, 求学时代与霍奉卿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在公在私的关系都不亲近, 田岳今日代替一众同僚登门探望称病告假的霍奉卿,着实是很突兀的怪事。
但霍奉卿并不急于深究田岳的来意, 虚应敷衍一句后,从容抬手,示意他用茶。“小田大人,请。”
田岳端起茶盏, 颔首致谢,执着地将话题扯回方才:“虽霍大人口称意外,但我总觉得你早就料到我会来。毕竟州府有传言,霍大人颖慧洞达,既敏于察又精于算,总能准确预判对手的下一步。”
他接连两次开口都别有深意,明显在递话头。奈何霍奉卿偏不顺他的路子走,佯装不知地半垂眼帘,悠然浅啜香茗。
“传言嘛,时常都是三人成虎罢了。霍某年稚历浅,勉强算有几分小聪明,但也万万没到能掐会算的地步。”
他放下茶盏,抬眸向田岳看去:“况且,霍某私以为,小田大人并不是我的对手。”
田岳话里有话,霍奉卿的回应也是九曲十八弯。
粗听此言,狂妄之感扑面而来,好像他是在轻蔑嘲讽田岳不足为据,算不上对手。
可若换个角度细品深意,又仿佛可以理解为,霍奉卿并不觉得田岳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原本是田岳主动出击,可这番机锋来回后,霍奉卿反客为主,将田岳套进了他的路数里。
田岳一时吃不准霍奉卿到底是哪个意思,便未再冒进,敛神笑笑,不着痕迹地回到“登门探病的同僚姿态”。
喝茶闲叙起那桩关于霍奉卿与云知意的荒谬笑谈。
“……常大人倒也无恶意,左不过就是闲的没事,胡乱打趣。毕竟霍大人昨日上望滢山找云大人讲和,今日便称病告假,实在过于凑巧,难免惹人揣测。”
霍奉卿抿茶颔首,状似随口发问:“哪个常大人?织造署常桂洲还是工务署常盈?”
“工务署常盈大人,”田岳颇有深意地以余光瞥他,“云大人今日寻她去谈了与淮南、庆州联合疏浚滢江的事。”
“原来如此。”霍奉卿单手举着茶盏抵在唇边,眼帘半垂,盯着石桌面,唇畔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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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常盈官衔只是个不高不低的工务令,却是原州两府之中比较典型的一类人。
稳坐实权职位十几年,有能力,总能四平八稳完成上官交付的任务,并非尸位素餐之辈。
但这类人圆滑老辣,能于瞬息之间权衡利弊,万事自保为先,通常不会主动出头做事,所以政绩平平。
常盈这类人过往都看田岭脸色行事,田岭偶尔也投桃报李,从指缝中漏些小利给他们。
因此他们在明面上算是田党,或多或少也在助力田岭铲除异己、稳固民望与权力,但他们内心不一定完全认同田岭的所作所为。
这种人与田氏的利益关联不至于根深蒂固,至少没到“一损俱损”的地步,绝不会为田氏奋不顾身。
他们之所以安于田岭门下多年,只不过是没有更好的选择罢了。
一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