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儆百。
这四个字用在上柱国景进身上再合适不过。他仿佛成了众矢之的,大奸大恶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罪过。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他这位元凶祸首,就连前几年的大旱少雨、百姓颗粒无收,原来都是因他惹了老天不快才迁怒无辜。
候刑的两日里,京城几十万平民百姓翘首以盼。仿佛只要杀了景进,就能开启太平盛世,国家得以休养生息,人民安居乐业,自此政通人和。
大理寺狱。
俞九如靠坐在草席上,仰头看向不过两只巴掌大的天空。朝代更迭、革故鼎新,新帝黄袍加身,先帝化作一抔黄土。但这地上再多的事,都没影响天上无忧无虑的云,倒让人有些羡慕。
“贱贼景进!”
狱卒用刀柄敲敲栅栏,挂在门上的厚重铁链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将手里攥着的六根白布条扔了进来,白净的布条顷刻间被尘土染灰。
俞九如转过头安静地看着他,依旧保持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颗头、一个身子、两条腿,两只胳膊。都拿布条系好喽!”狱卒又拿刀柄敲敲栅栏,说罢转身离开。
俞九如膝盖上的筋被挑得稀碎。他伸长双手,勉强够到布条。这六条破布不知是从哪件旧衣上扯下来的,上头还看得出皂角洗过的痕迹,布条末端歪歪扭扭地写着个景字。
斩首的犯人,两条白布。头发上绑一条,手腕上再绑一条。倒不是为了旁的,只是之后方便家人收尸。免得找着了张三的头,却搭了李四的身子。
车裂的犯人待遇则要高些,能拿到六条白布。头上绑一条,腰上一条,双手手腕各一条,两脚脚踝各一条。待行刑后捡起来拼凑拼凑,再请位裁缝来缝好,勉强能搭个完整的身子出来。
俞九如靠回角落里,静静地端详了会儿碎布。他指尖灵活地左缠右绕,原本七零八落的破布被缠成一只圆不隆冬的小球。他从坑坑洼洼的地上挑了两颗米粒大小的石子,又捏了几根干草,揉吧揉吧搓成两个三角形的草片。
他仔仔细细地把小石子镶进白布球里,变成两只灰蒙蒙的眼珠,又把稻草搓成的小三角扎到小球的脑袋上。简简单单几个动作,他左调整右鼓捣,半个多时辰后才终于满意。
俞九如弯起眉眼,掌心里是个栩栩如生的猫咪脑袋。他小心翼翼地把它藏进角落里,又拿来干草盖好,像是怕它着凉似的搭了一层又一层。
他笑着自言自语:“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就留你为下一位短命人打发打发时间也好,若能博人一笑便没白费我这六条白布子。”
至于收尸。
既然无人来收,又何必挂念。
转眼两日已逝。
城东西北角乃东市所在,是个高坡地又处在十字路口,像是上天搭好的戏台,可惜名字却很粗鄙:狗脊岭。
押送俞九如的车队浩浩荡荡,比不久前驸马爷迎娶公主的队伍还要长出了几十米,却只押了俞九如一人。
说来俞九如还得感谢前几年的大旱少雨,百姓们穷得连几片烂菜叶、一颗臭鸡蛋都舍不得拿出来,不然这一路走来怕不是如同在泔水里洗了一遭。
新帝李源带着众位大臣坐在最佳观景点,座位前还各摆着一个木机,上头放了些瓜果干货。俞九如看着好笑,自己不过一介戏子倒真是好本事,能先后引来两位九五之尊观赏,只不过一个想他生,一个要他死。
五名禁卫军各司其职。有的负责胳膊,有的负责腿。五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醒着响鼻,跃跃欲试。它们被人骑在身下指哪儿走哪儿,憋屈得很,如今也轮到它来决定主人们的命。
刑场外围满了老百姓。俞九如颇为放松地躺在地上,侧头望去,只见人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