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刺痛了张羡龄的眼睛,她垂下头,瞧见泪珠滴在衣裳上,使大红色的缎料颜色忽然一深。
“不是,爹娘待我不薄。我只是……太害怕了。”
“怕什么,我不是和你说了,万事有我。”
朱祐樘温柔地,用指腹替她拭去泪珠。他的指腹因常年握笔,有一层薄茧,磨砺在肌肤上,微微有些糙。这令张羡龄捕捉到一点真实的感觉。
他低声道:“我们笑笑,哭起来都这么好看。”
张羡龄破涕为笑,轻轻拍了他一下:“和你说正经事呢!”
朱祐樘揽她入怀,轻声道:“张峦得封荣禄大夫、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本就是皇后之父应有的封赏,又是虚职,算不得什么。”
“你看皇祖母的弟弟庆云侯,一上来就跟朕要一千顷宫田,朕也给了。都是亲戚,他们过得如何也关乎皇家颜面,只要不过分,能帮衬就帮衬。”
他叹息了一声:“朕……我的母族至今没有寻到,如今张家人,就是我最近的一门亲戚了。”
“不过你说的也有理,既然你父亲想回兴济县去,那便回去吧,朕在你老家附近给他赏一些田宅就是。”
张羡龄把脸在贴他的龙袍上蹭了蹭:“樘哥哥,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求不求的,我们是夫妻。”
“我想着,能不能从宫里挑一些有经验的内侍和宫人,好好教导一下鹤哥儿和延哥儿,我怕他们在富贵里长大,渐渐移了性情。”
小孩子,心性不定,今天发誓要好好努力,明天看见好玩的,又将读书的念头抛到脑后,非得水滴石穿,锲而不舍的引导才好。
她私心里想,倘若鹤哥儿延哥儿的性子能改变。那么,是不是梦里的结局也可以改变?
“这是小事,你自安排就是。”朱祐樘捏一捏她的耳垂,“还怕什么,都说出来,也算是咱们夫妻交心。”
张羡龄想了一想,贴在他耳边,将今日教训张鹤龄时口不择言的瞎话说与他听。
她心里还有些忐忑,怕他多心,生气。
谁知朱祐樘的肩膀却抖动起来,低低的笑声响起:“爱她就冷落她,这话你怎么想得出来。”
他自幼在宫里长大,亲眼所见父皇是如何宠万贵妃的,这因为心爱宠妃就冷落宠妃的套路,还真是闻所未闻。
“话本里头都这样写嘛。”张羡龄喃喃道。
“这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没道理呀。”
“就是怕心上人受到伤害,所以假意冷落她,给她减少一些敌人。”
朱祐樘偏着头,看着她笑。
“哪里就这么好笑了?”张羡龄被他带着,也莫名其妙笑起来。
好不容易笑完了,朱祐樘清咳了一声:“一个皇帝,连宠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要藏藏掖掖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他捧起她的脸,用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烛光月影交横,映照着他的脸,隔得很近,呼吸可闻。
只听他道:“你随意编排我这笔账,夜里,咱们也要好好一算。”
***
大年初六,恰逢立春。
周姑姑从首饰箱里翻出好些金子作成的虫草蝴蝶蜻蜓,簪在她狄髻上。
“这就叫‘头戴闹蛾’。”周姑姑笑着说。
张羡龄晃一晃脑袋,只见宝鬓之上,金蜻蜓的翅膀也扑簌扑簌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声响,难怪叫闹蛾。
立春之日,按习俗,得“咬春”。早膳上了一碟子白萝卜,盛在祭蓝釉大碟里,有些奇怪。张羡龄嚼了一口萝卜片,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春盘之中的春饼和菜上。
比起萝卜,还是春饼和菜更好吃些。
她摊开一张巴掌大小,圆圆的烙薄饼,往里头夹上炸鸡肉,黄瓜丝,香芝麻,蘸了些甜面酱,卷起来吃。一口气吃了两个春饼,这才心满意足。
朱祐樘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