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坐在福楼拜身边的阿瑟:太年轻了, 个子不算高,俊秀的脸庞, 他的诗歌中闪耀的灵魂的光芒,跟他脸上的羞涩微笑一点也不统一。
左拉其实也不太明白有多“奇妙”,只知道他自己写不出来这种轻灵的文字。阿瑟没有使用过于华丽的辞藻,没有超出常用词汇的范畴, 但他的文字中带有的那种意境——像8月的热带阳光、像北极的凛冽寒风, 奇妙又虚幻,热情又冷酷。
一时间, 没有人再说话。
阿瑟先是高兴, 但紧接着因为这段沉默而有些不安。他紧张的看着维塔丽。
维塔丽朝他微笑, 似乎在示意他不用着急或是紧张。
他稍稍放松下来。
屠格涅夫缓慢的说:“太美妙了, 但可能很多人会看不懂, 可能需要很多年才会有人承认你确实是一位优秀的——不, 是了不起的诗人。”
左拉惊异的看着他。
“超前的天才总是比较艰辛, 不太能容易被人承认, 也不太容易被人理解。”维塔丽说。
“你能看懂吗?”
“不是都能看懂。但我知道, 这些诗歌很好。如果阿瑟现在30岁,那不过就是另一个波德莱尔,一点儿也不稀罕;但他16岁就会写这样的诗歌, 他当然是了不起的诗人。”
阿瑟笑嘻嘻的看着维塔丽:他最喜欢听妹妹花样赞美他了。
屠格涅夫笑了笑,“波德莱尔, 确实, 是有一点波德莱尔的影子, 但已经完全超越他。我得说,我很喜欢。年轻人,善待你的天赋,好好利用它,别浪费。”
“我会的,先生。”阿瑟忙说。
“你该试着向报社或是杂志社投稿,不过,我严重怀疑那些编辑能不能完全看懂你的诗歌。”屠格涅夫又说。
“我试过,但没什么结果。”
“那很正常。你是一个‘外人’,你不在任何一个圈子里,”左拉说:“你得花点时间‘融入’一个圈子。”
“我以为,我们现在是‘福楼拜’这个圈子里的。”维塔丽轻快的说。
屠格涅夫哈哈大笑起来。
福楼拜也笑了,“没错,你说的没错。”
左拉也笑,“没错,没错。我不是很懂那些诗人的圈子,但我想,不论诗歌还是都差不多,你需要有一个公开发表的途径,让更多的读者认识你、认识你的作品,但是——”
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噢,我已经有一些想法了。”维塔丽说。
“什么想法?”左拉问。
她甜甜一笑,“阿瑟需要一个好的经纪人,需要一个机会,和一些钱。”
“钱?你是说,自己印刷诗集吗?”
“不是。不需要太多钱,这笔钱我自己就能拿出来。但可能会需要您和屠格涅夫先生的几封信。”
屠格涅夫看了看左拉,又看了看福楼拜,“有意思。说说看。”
*
维塔丽在巴黎待的两周每天都很忙碌。
根据名单写了一些信件,根据不同的收信人有针对性的写信;套着报纸上的和诗集的广告,写了几版狂吹彩虹屁的广告,要福兰画了广告上的宣传画,木版画;带着德拉埃,跑去报社谈广告价格;
和阿瑟一起,跟着左拉去了几个文艺沙龙,把哥哥捯饬的仪表不凡又有现下巴黎时髦青年的那种满不在乎的“不差钱”范儿;
自己写了几份类似后世“通稿”的报道,送去几家报社,其中三家刊登了她的稿件,说到福楼拜的年轻学生。
*
欧内斯塔·德拉埃现在住在福兰原先的房间,他是到巴黎来准备考大学的。他比阿瑟大1岁,但看上去已经像是成年人了。
德拉埃也很快就成了福兰的好友,3个年轻人常在一起玩。
要是阿瑟没空,维塔丽总是叫上德拉埃陪她出去办事。阿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