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僧秀大和尚……”
僧秀是最后一人,此时距离高台还有数百丈,以他的修为, 无论如何也不该在此时停驻,然而他淡青色的僧袍却已是停了许久, 抬起的僧鞋微微发颤, 却是怎么都落不下来。
“前日未能勘破实在, 虽然知道此是道祖残留道基,但依然走到台脚打坐参玄,这一遭存了翻越之意,自问也并非那一味崇古薄今之辈,不料心有执念,依旧着相。”他退回起点, 黯然叹道, “小僧终究还是灵台不净, 只能在此处闭关杀灭心魔,为诸位檀越诵经祈福,只盼诸位能马到功成, 将我等救出苦海。”
在那幻化万象的道基高台上, 数名少年少女之中, 这头顶戒疤,袈裟淡青泛光的小和尚伸手一指, 面上神色无悲无喜, 望着那袈裟在空中化为遮天蔽日的巨大乾坤,将所有视野全都遮盖,往下一落,仿佛自成天地一般, 将僧秀刹那间裹在了这小小世界里。众人面上的痛惜与惊愕,成了僧秀所见的最后一幕景象,但在青布完全包裹之前,景象却仿佛突然间凝固在了这一刻,那上扬的青布袈裟落下速度变得极为缓慢,只有阮慈多少有些啼笑皆非,从众人中排众而出,叹道,“到底是洞天真人,这一幕到底是真是假,连我也分不清了。”
若果这一幕不是发生在恒泽天,阮慈会毫不考虑地将其当做真实,洞天真人穿梭时空玩弄手段,其实并不出奇。但恒泽天中的一切,真人们都该是讳莫如深,清善真人如何能将手伸入此处,阮慈便是参悟不透了。但她既然到此,自然也只能顺着清善真人的安排往前走去。
她步入袈裟下的那一刻,时间流速突然又恢复正常,袈裟落下,遮去天幕的刹那,阮慈似是在青布之外听到了自己的说话声。她也依旧记得此时在外界看来,僧秀的状态有多么奇怪,青布底下牢牢捆扎着两个人形,从轮廓来看,一模一样,也分不清哪个是僧秀,哪个是他的心魔化身。
但此时此刻,那心魔化身并未出现,青布中只有她和僧秀两人,想来外界看到的第二人便是她自己,阮慈也不由绝倒。忖道,“若我是心魔化身,最后的结果难道是我把他给杀了,从青布底下出来见到清善真人,从此多上一个僧秀的身份?”
她神念动处,发觉九霄同心佩并无回应,便知道自己多半是已经离开实数,不过要说杀死僧秀,这也未免有些过分,此时回想往事,也觉得玄机处处,暗道,“其实这大不敬之心,当时便已有体现,浦师兄因功法的关系,连道祖权威都不敢触犯,说起来流明殿倘若找不出绕过这‘上下尊卑’的思路,迟早也要被伐灭的。这些年来他们都能平安无事,背后应该还有些文章,便暂且不提。”
“而其余门派,像是小苏、幼文他们,都是胆大包天,可见完全处在大不敬思潮之中,僧秀却是当时已经陷入挣扎。也就说明当时无垢宗内,‘敬畏’思潮已经在广泛传播,连筑基弟子也被沾染。僧秀之所以不敢,并不是自己缺乏决断,恰恰相反,他愿意自行渡劫,要和心魔决斗,便说明他本心倾向于‘大不敬’,正在和宗门内的‘敬畏’思潮抗衡。”
阮慈由此想道,“倘若有一天我已成道,和其余道祖在思潮上对抗,而且势均力敌,谁也不占上风,那么在这样情况下诞生的真灵,情念中‘大不敬’和‘敬畏’的份量都是相当,是不是这般情况下,她选择什么才是完全基于本心?否则他倾向于何方,完全可以说是思潮之力冲刷而成,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情念完全不受干涉,有没有真正的本心?”
那心魔化身并未出现,僧秀依旧在这小小天地之中闭目打坐,仿似什么也无法将他从入定中唤醒。阮慈想了半日,却还是否定了自己刚才的念头,“不,世上的确有真正的本心,就比如说现在,倘若我能寻到影响僧秀思绪的思潮源头,将其掐灭,那么僧秀生平所遇,结合他先天的性格,便成就了他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