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似此等案情,张同知本不该对外透露太多, 可他如今的处境十分窘迫且危急:
唯一能替他主持公道的诸清怀不在, 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下头许多官员依旧若有似无的将他排挤,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调派人手时明显感觉到了阻力,远不似褚清怀在时那般流畅。武官暂且不提, 尚在相互试探中的文官都恨不得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赶紧落马, 好给自己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一句话, 眼下张同知便是个光杆儿司令, 没有半个心腹可用!
唯一一点能肯定的是, 褚清怀不会害自己,倒不是对方的磅礴的人格魅力短短几个月就彻底征服了张同知,而是褚清怀正是如今张同知的那个一人一下,且又升迁在望,根本没必要再费心思弄倒一介小小同知。
爱屋及乌,既然是褚清怀推崇的人,近乎走投无路的张同知便不由自主的将希望挪了些过来。
展鸰和席桐也没辜负他的期待, 爽快答应。
六十名受害者不是全倒了, 也有几个的意志依旧比较清醒, 大概是本就觉得自己考中无望, 多一次少一次机会没什么差。如今也不过是被骗了一两银子,略丢些脸面罢了, 倒还撑得住, 今儿就跟了来, 势要替自己洗刷干净此番屈辱。
张同知忙叫同来的四人进来, “尔等且将那蔺秀才的形容样貌细细讲了!”
“还有,他生活中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习惯么?”展鸰麻利的翻开画纸,“衣食住行,说话做事,什么都可以。他这个人的性格如何?”
几人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同画像有关吗?”
“自然有,”席桐淡然道,“听过相由心生这句话么?一个人的样子的形成大体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先天和后天,先天就不必解释了,后天么,既包括各种痕迹、伤疤,也包括因为个人经历和性格造成的细微心态区别,比如说眼神,比如说眉梢眼角的细微角度。”
他平时话不多,今天能说这么些着实不易,张同知等人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四个书生就开始按顺序描述起来:
“蔺秀才说他今年三十五岁,妻子难产的时候死了,一尸两命……大约是因为这个,那人瞧着有些闷,偶尔还有些阴沉的样子,只是为人却很不错,也十分仗义,不然我也不会找他做保了。”
话音未落,另一个书生却已然大声反驳道:“你记错了吧?他分明二十九,之前订过亲的,可那姑娘却病死了,他是个痴情的,也没再娶。他为人十分豪爽,颇有才气,虽不大参加什么文会的,可颇多人赏识!”
才刚说完,另外两个书生也坐不住了,又先后提供了两套截然不同的说辞,可归根结底都一条主线:
蔺秀才原本应该有位心上人的,可因某种原因未能在一起;他颇有些寡言少语,只是为人很不错,亦颇有才气。
展鸰听得叹为观止,“听说读书人中颇多文会,即便他不去,你们四个也都相互认识吧?既然都认识同一个人,竟然没穿帮?”
四人面面相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听第一个开口的那位书生赧然道:“到底是人家的伤心事,我岂能辜负了这份信任?又哪里会再向外讲?”
其他三人也纷纷点头称是,觉得君子立于天地间,头一个要做到的便是守信。
张同知就长长的叹了口气,跟窗外呼啸的西北风似的猛烈。
这些未经世事的傻书生显然是给人利用了!
自古以来,向对方自爆伤心事便被视为交心的最强有力表现之一,蔺秀才此举无疑感动了许多人,瞬间拉近距离。再加上他一直以来的仗义,但凡相处过的,又有几人会怀疑他的动机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呀,你们倒是尊重他人,可人家根本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懒得给啊!展鸰和席桐都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