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宫。
冬天里枯萎的花草都被移走了, 种植上岁寒三友, 白梅、雪松、寒竹,在庭院里凌然挺立着, 于白茫茫和绿瓦红墙中别是一番风景, 犹如遗世独立。
以往的太子住所,原本是富丽堂皇的皇家气派,因为这几日国师住在这儿, 皇上便命人将紫宸殿内外都精心收拾了一番, 像是翻新了一遍,珠光宝气的古董、金银饰物换成了名家字画,书房里郁恪的玉器玩具也都装进一个箱子,摆上了进贡的笔墨纸砚,差不多与国师府的书房如出一辙。
郁恪找人调制了新的冷檀香, 气息较之前的那种要淡一点儿, 他担心楚棠会不习惯, 但新的那种冷檀胜在取了几味珍稀而有益身体的香料, 他便试着给楚棠点上了。
结果显示, 楚棠这个人性子冷冷淡淡的,喜欢的香料也是冷淡一些的。
“我就说哥哥会喜欢的。”郁恪洋洋得意道。
楚棠在看书, 这人冷不丁就闯进来,一个劲问他香好不好用,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顺着孩子的意说喜欢。
他放下书, 道:“陛下身上有伤, 该静养才是。”
怎么到处乱跑呢?
郁恪仿佛这才想起自己是伤患一样,摸了摸胸膛,道:“哎呀,哥哥不说我都忘了。不过年轻力壮,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是吗?”楚棠不置可否,道,“既然陛下无事,那我也没有留在……”
“不行!”郁恪一口拒绝道,“其实我痛死了!昨晚还发着高热呢,不过是因为年轻才好得快,但是胸口上的伤还是很疼。”
“过来。”楚棠招招手。
郁恪像个小马驹似的蹭到楚棠身边,道:“哥哥。”
楚棠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打量着他。
郁恪体温不是很烫了,但还有些不正常的热。眼睛也明亮明亮的,只有微微苍白的脸色和唇色能显现出他是一个病人。
楚棠收回手,道:“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糟蹋身体。”
郁恪坐在他身旁,扑哧笑了出来,支着脑袋看楚棠,笑意盈盈:“哥哥难得说这些话。”
“我倚老卖老一句,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身体有多重要了。”
楚棠自觉自己老成地在教训年轻人,郁恪却明显不这么认为,他凝视着楚棠那张漂亮的脸蛋,眼神幽深。
旁人都道国师今年该有四十岁了,可看过他面具底下的容颜的人,不可能将这张脸和四十岁联系到一起。
郁恪嘟囔道:“你才比我大多少,哪能倚老卖老?过不了几年,我就能比你老了。”
楚棠笑了下,逗他道:“可我已经四十了,陛下能一下子从二十多岁,变成四十多吗?”
“哪怕岁数不能赶上,但哥哥容颜不变,我的容貌却明显比你衰老得更快,到时候我就比你大了。”郁恪有些欢喜,有些忧愁道。
他歪着头靠在楚棠肩上,楚棠情不自禁摸摸他,失笑道:“不会的。”
郁恪没说话。
他说的是实话。尽管楚棠不承认,但在世人眼中,他确实不会变老,在郁北十几年了,郁恪就没见楚棠的相貌有变化过,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凝固住一样,从未留下一丝痕迹。
反观他自己,虽然年轻,虽然在所谓年龄上比楚棠小十几岁,可按照这种趋势,终有一天,他会比楚棠更快老去。
郁恪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这个心愿自从遇到楚棠开始,就一直埋在他心底——他希望自己长成一棵比楚棠还要高的大树,好好护住楚棠,不让他有丝毫烦恼。而另一方面,看着楚棠不曾改变的容颜,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快长大,这样楚棠就不会见到他衰老的样子了。
但就像他阻止不了楚棠离开一样,他也阻止不了这种趋势继续存在。
而且,他以后还能不能留在楚棠身边还未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