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茹先截住了他的话头,“待我去后,他们提的要求若是合适又不过分,你确可应下,但如果太过了......我儿,你应该要懂得拒绝。”
“便是因为我,你欠了他们不少,但你日子长得很,程家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彻底败落下去,你总能有机会给他们还回去的,不必急在一时。”
或许是事到临头,沈安茹灵台居然异常的清明。
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净涪佛身多看了沈安茹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只安静地坐着。
程沛想说些什么,“娘......”
然而沈安茹仍是一口截住了他的话头,只看定他,用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你得听我的!”
见程沛愣愣看她,沈安茹一时又笑开,“反正你都听我的那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次。更何况,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程沛眼眶里泛起了泪光,他急急垂落眼睑方才勉强压了下去,“......好。”
沈安茹这才满意地笑了。
“我儿向来是个好孩子。”
程沛微微垂头,始终不敢抬起。
沈安茹再细看他一阵,没再说什么,转眼便看向了坐在矮凳上的净涪佛身。
“净涪法师......”
净涪佛身应了一声,“老夫人。”
沈安茹恍惚了一瞬。
这声音,太过于清朗。它就像那风,也像那阳光,是有一点暖意,却抓不住......
然而,或许是因为沈安茹真的要死了,在这怔忪恍惚间,原本异常清明的灵台上却陡然翻过一幕幕的记忆。
最初知道孕信时候的惊喜、庆幸与安定;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腹中孩子存在的担心与幸福;十月怀胎的辛苦与期待;诞下孩儿那一日的痛与忐忑;真正见到他时候的疲倦、满足与得意;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欢喜与踏实;得知资质结果以后的轻松与笃定......
沈安茹眨了眨眼睛。
毕竟是真正帮助她奠定位置的长子,是让她在程家庄里站稳脚跟的倚仗。
哪怕后来再怀上幼子,在她心里,也始终还是更看重长子。
可后来,后来又是因为什么,变了的呢?
因为她发现,渐渐长大的长子实在太过有主意了啊;因为她发现,长子他或许小小年纪就在保护着她这个母亲,更保护着当时已经被带离她身边的幼子,但他太沉默了......
或许是她太过苛求,但她那个时候是真的觉得长子与她之间存在着距离。
长子对她心有濡慕,对幼子亦友爱,他对他们其实很好。但她却始终知道,长子与他们之间,有着距离。
彼时,她以为他们之间的这一段距离,是因为长子作为修士,与她这个凡俗女子之间存在的天然距离。
她其实本也已经适应了,但后来幼子渐渐长大,渐渐修行,那存在于她与长子之间的距离却始终没有出现在她与幼子之间,于是她的心就更偏了。
或许,她其实也没有她自己想的那么高尚。
在幼子真正开始修行以前,她的心其实就已经偏了。
因为是幼子,因为早年幼子曾被人从她身边带走,因为长子一声不吭就选择皈依佛门,因为在长子离开以后,继承程家家业、为她维持地位的就会是幼子......
这种种原因堆砌,她的心就偏了。
所以,哪怕长子从寺里归来见她,逗留的时间很是有限,她其实也还更在意幼子,更希望长子能够在帮幼子铺路,让幼子能更好、更顺利地接掌程家。
所以,哪怕明知道长子为了她和幼子的安全,已经是竭尽全力地去安排,她仍旧求全责备,对长子屡屡苛求。
所以,哪怕明知道会伤了长子的心,她仍旧站在幼子那一边,最终看着母子、兄弟情分断去。
所以,哪怕明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