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听得净涪佛身的话,知道若还不再做些什么,净涪佛身下一瞬就能彻底消失在她眼前,沈安茹顾不上其他,甩开程沛扶持着她的手,两步站到净涪佛身身前。
只是......
直直地迎着净涪佛身仍旧平和的目光,沈安茹嘴唇张合,却到底一个字说不出来,不得不用含泪的眼睛祈求地看着他。
净涪佛身到底是慢了一步。
但这也是无奈何的事情,沈安茹再如何说,也是他的生身母亲,如今年岁又大了,寿元将尽。哪怕她一直以来都被程沛照顾得很好,可谓青春常驻,然而若真的一口气喘不上来,又或者情绪波动过于激烈,说不得剩下那已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又得再缩短一些。
莫说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沈安茹这位他的生身母亲,便只是随意哪位寿元所剩无几的老太太,净涪佛身也不能那般不管不顾。
程沛无声地沉默着,只垂着目光看向自己被甩开的手,沉默。
可他也知道,他不能这样下去。
他必须做些什么!
程沛抬起目光,看了看沈安茹,又看看净涪佛身,快步上前,站到沈安茹身前一步位置,低声问道,“如今天色还太早了,净涪法师不若还是等到天亮了再走吧?”
净涪佛身微微摇头,“程家主应知,于我等修行人来说,天色早晚并不会影响什么。而且这会子归去,待回到妙音寺时候,也正正好能赶上寺里的早课......”
程沛没有话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净涪佛身这话论理一点错处都没有,错的是其中的情分!
可是如果他就这样放净涪佛身离去......
程沛能感受到身边沈安茹眼底正在快速沉积的失望。
他只能硬着头皮再开口,“可......”
净涪佛身的目光穿过隔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夜色,柔和而悲悯地落在他的身上。
再多的想法与心思,都在这样的目光中消融。
程沛缓慢地长长吸了一口气。
他最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既是净涪法师有所安排,那我便不留你们了。只不知道,净涪法师可需要我送一送各位?”
他这句话完整说出口的时候,他更能感觉到沈安茹的目光已不仅仅只是失望那般简单了。
她在绝望......
绝望于长子的毫不留情,绝望于幼子的妥协。
在这种越渐厚重的绝望里,程沛甚至还捕捉到了悔意。
她在后悔,后悔早年间的取舍决断。
程沛心下苦笑,背脊却仍旧挺得笔直,让自己的身体完整而清晰地映入沈安茹的眸子里。
事已不可为,不能再强求。这位净涪法师今日或许有撕破脸面的做法,但到底没有收走什么,他已经是仁至义尽。若再想要贪心地讨得什么,怕是他们还会什么都留不住。
而且......
程沛也觉得,那双平和悲悯的眼睛看到的不单单只是他们的贪婪与筹谋,还有怜悯。
不是居高临下的、近乎施舍般的怜悯,而是在真切地感觉到了他们的痛苦后,理解他们的挣扎与悲哀的怜悯。
程沛无声闭了闭眼睛。
净涪法师......
净涪法师!
净涪佛身轻摇头,“不必劳动诸位相送了。老夫人年岁不小了,又熬了这么一宿,便莫要折腾,我等自个离去便是。”
程沛便点头,又退后一步,站到沈安茹身侧,合掌躬身,与净涪佛身拜礼相送。
净涪佛身合掌还得一礼,带着白凌这三人一鹿以及菩提树幼苗一同,合做一道铂金佛光往妙音寺的方向投去。
净涪佛身一走,沈安茹就转身,怒瞪程沛。
只她年岁确实大了,今夜里又是一番折腾,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再兼之情绪的波动起伏......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