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顾天准漫漫长夜难以入眠,那头,秦羽荞和赵雪娟陈玉香则是促膝长谈。
赵雪娟从小养成的性子,火辣又爽利,属于是不怎么吃亏的,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谁对她不好她也记仇。
然而此刻,这人难得一见地哭地抽抽搭搭,眼里全是化不开的愁绪。
“大不了我就跟他吹了,这对象不处了。”赵雪娟吸了吸鼻子,又胡乱擦了一把脸,因为哭得费劲脸颊都红了一片。
秦羽荞和陈玉香听她说了一通话,都没敢吭声。
原来赵雪娟家里不同意两人好,原因是陈立军家里穷,另外给她寻摸了亲事。
赵雪娟家三代贫农,那是过了不少苦日子的,不过家里孩子是一个接一个的生,越生越穷,越穷越生,一个个孩子养起来都面黄肌瘦。赵雪娟她爹排行老四,下头还有俩,到赵雪娟这一代,她排行老三,下头也有俩。
她上头俩都是女娃,下头俩都是男娃,五个孩子连带着两个大人,以前没少挨饿。赵雪娟处在中间,抢食抢不赢不说,也最被忽视。
她本来高高兴兴谈着对象,结果刚到了一封来自老家的信,家里这些年只有要钱的时候才寄信,这回她拆开一看才发现,家里说给她物色了一门好亲事,以后退伍回来能过好日子。
“那人长得膀大腰圆的,像只熊,笑起来脸上全是横肉,我之前见过他,脾气爆得很,还打我们村里其他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我娘还说给我找的模样好,就想先把我骗回去相看。要不是村里我们邻居小妹儿给我写了封信说是找的生产队队长的小儿子,准备换一百彩礼钱,我还不知道我家里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回我算是看清楚了,我爹娘就是拿我去谋划好亲事呢,压根儿不管我死活。”赵雪娟恶狠狠说话,转头又开始埋怨陈立军,“结果我跟陈立军说了这事儿,他还劝我,劝我好好跟家里说。他们都要把我卖了,我还说什么说!”
赵雪娟是家里三个闺女中,长相最好的,又进了文工团,自然有些好名声,那家人愿意出高价彩礼娶了她。
陈立军是个老好人,总觉得爹娘和孩子没有隔夜仇,总不能害自己娃,劝着赵雪娟别冲动。
“我当时就说了,是不是我被逼着嫁人了你也不在乎,他还傻愣愣呢!反正我不想理他了,这人就是个木鱼脑袋。”
\是是是,就是个木鱼脑袋。\秦羽荞替她擦了擦眼泪,赵雪娟本就在气头上,对象性子有些面没和她统一战线,要是自己再不和她一条道,人估计得生气委屈疯了。
“雪娟姐,喝点水润润嗓子吧。”陈玉香晾了温水给她,听着人嗓子都有些哑了,“那你跟家里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反正我不会回去嫁人,他们就没念过我的好!这回小弟结婚不够钱修房子才想把我嫁了多拿点彩礼钱。”赵雪娟说到这儿又激动起来,差点把搪瓷盅给掀翻了,幸亏秦羽荞和陈玉香手忙脚乱给托住了。
秦羽荞是知道她家里情况的,也知道她的泼辣性子是逼出来的,不这样她16岁估摸就被配人家了。“咱先不气了啊。”
“我没气!”赵雪娟眼眶泛红,重重哼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又急又快速,明显是气极了。
最让人伤心的莫过于以为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还在那儿劝。
秦羽荞和陈玉香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床边,哄着安慰着赵雪娟,直到夜色深沉。
四周有一种万籁寂静的感觉,秦羽荞看一眼手表,凌晨两点多了,她看着眼皮打架的陈玉香让她先去睡。
“我再陪会儿她,没事儿。”
陈玉香又安慰赵雪娟两句,先回了自己床位,沾着枕头没多久就睡熟了。
秦羽荞替赵雪娟拢了拢被子,爬到床尾把自己床上的枕头抽了过来,也躺进了赵雪娟被子里。
两人挤在窄小的宿舍床上,说着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