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劣质酒,如今掺了水,倒出一碗也闻不到一丝酒香。
小孩紧绷着小脸,递过茶碗的手有些抖,赵玲接过灌了一口,又转回去画眉。
小孩刚松了口气,下一秒,茶碗便砸了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又重重挨了一巴掌。
赵玲怒气冲冲地揪住他的头发,将人从地上提起,她只扫了一眼,看见他衣领上粘着的馒头碎屑便明白了是什么回事。
“胆肥了啊?敢在酒里掺水?”
小孩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松动,似是害怕,他皱了皱鼻子,怯怯道:“……娘,我饿。”
“怎么饿不死你啊。”
赵玲蹲下身,冷冷地看了小孩片刻,她的眼珠像是两个无底的黑洞,能将人吞噬殆尽。
“真是可惜啊。”她忽然笑了,眼角是皱起的细纹,“小畜生,我怎么看,都觉得你长得和他一点都不像。”
“你要是有一点点像他,眼珠的颜色也好,眉毛的形状也好,只要有他的一点影子,我就能去找他了呀。”
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小孩浑身一抖,他面露惊恐,转身想跑,却被赵玲揪住头发往灶房拖去。
他拼命挣扎,声音里带着颤抖:“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沈乔急忙跟了过去,看他这激烈的反应,赵玲应该没少折磨他。
赵玲一脚踢开灶房的门,她似乎有急事,把人丢进去之后就想锁门离开,却发现门锁被她这么一踹,断成两截了。
赵玲“啧”了一声,扔掉手中的锁,扫视了一圈灶房,拿起一把细长的小菜刀。
小刀发出寒光,一步步逼近,小孩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哆嗦着后退。
“娘……”
赵玲抓住小孩的左手,按在劈柴用的木桩上,用哄人的语气说道:“乖啊,不要乱动,砍歪了你可就没手了。”
刀刃高高举起。
不好!她这是要——
沈乔冲上前,想阻下赵玲的动作,然而她的手只是穿过了赵玲的手,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在这时,刀锋急速落下,噗嗤一声,刺破了皮肉,穿过了骨头,连带着小孩的手掌,深深地扎进了木桩里。
“啊啊啊啊——”
小孩发出痛苦的喊叫:“好疼……好疼啊……”
赵玲松开刀柄,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她看着因为疼痛而泪流不止的孩子,表情冷漠:“小畜生,你既然吃饱了就在这里待几天吧,也让我清净清净,看见你我就恶心。”
她走到灶房门口,又回头,咧开嘴角笑道:“别乱跑啊,要是我回来看见你不在,就打断你的腿。”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灶房的大门敞开,只照亮了屋子一角,一半光一半影。
小孩单手抱着膝盖,蹲在那个被阴影覆盖的角落里,他的哭泣声停止了,把脸埋在膝盖上,偶尔抽搭两下。
沈乔怔在原地,她费了好大劲,才敢把视线移到那木桩上。
那刀的宽度对于一个六七岁孩子的手来说刚刚好,要是再宽一点,就会把他整个手掌切断。可赵玲扎得刚刚好,手掌正中心,三分之二的刀刃都没进了掌下的木桩里。
——赵玲就用这种方式,把她的孩子锁在了灶房里。
身后的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时间分明是在流逝的,似乎又没有。
瘦小的身子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他的左手红了又青,青了又白,贴着刀口的肉逐渐肿胀,开始慢慢溃烂,脓水从刀口中溢出,时间久了,还有苍蝇过来舔舐两口。
沈乔的眼睛红了,难受得有点喘不过气。
她很想做点什么,冲出去狠狠揍赵玲一拳,然后帮小孩把刀拔了,给他上药,包扎……可她什么也做不了,这些都是存在赵沉临记忆里,已经发生过的,最痛苦的回忆。
也是一道,他不愿治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