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本想直接把少年郎刷下去,但看看天色,时候还早,闲着也是闲着,李原又拿起考卷,定睛看看少年郎帖经答案。李原知县微皱的眉头松开了——二十道帖经全对,可见基本功还是扎实的。
李原知县提起朱笔,斟酌着评等,第一个交卷,且帖经全对该算是甲等,但字迹实在差了点,嗯……
李原知县在考卷上落下“乙下”二字,看看今年童生水平怎样,水平都差的话,就让他过吧。
写了评等没多久,又一个童生提前交卷了。李原知县一看这个童生的卷子,脸上立刻露出几分赞许的笑容,这字迹苍劲有力,点画皆有筋骨,字体自然雄媚,一看就是下过苦功夫的。有前一个考生做对比,李原对现在这个考生好感度大增。再看看帖经答案,和前一个一样,全对。
交卷时间相差无几,二十帖经同样全对,但后一个考生的书法远胜前一个考生。
李原知县没有多做犹豫,直接在第二个考生的考卷上落下“甲上”二字。
不出意外,这个就是第一试第一了。
扫了卷子上方,封红线外两个字赫然在目。
——“文节”。
*
酉时正,日西斜,古钟响起,县试第一试落幕。
连夜批改好二百多份考卷,一一评等之后,李原知县将卷子封存,锁进柜子之中。自己伸了一个懒腰,捶捶埋首半夜酸痛的肩背,打着哈欠往自家衙门内院走去。
虽已至丑时,内院正房仍亮着灯火,李原知县的夫人周慧在烛前绣着花打发时间,听到开门响动,她抬头对李原知县一笑,道:“忙完啦?”
“嗯,我回来了。夫人,不是说了,让你早些睡,不用等我吗?”李原知县拿过衣服,握着知县夫人周慧冰冷的手,心疼道。
“你不在我睡不安稳。对了,原哥,这第一试谁第一?”
“文家文节,二十道帖经全对,基本功很扎实。对了,还有一个少年也是全对,不过字也太丑。”李原知县将考场上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评等考量跟妻子一一说了出来。他与妻子周慧十几年夫妻,感情极好,官场上的公事从不瞒着妻子。
“你说……那个字丑的少年腰上佩戴着白梨书院的木牌?他叫什么名字?”知县夫人周慧问道。
“好像叫……陈才?”
“原哥,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周慧忽然直起身子,一脸正色。
“什么事情这么严肃?”
“你可知那陈才母亲是谁?”
李原知县摇了摇头。考生二百多人,他连考生的名字都记不全,怎么可能记住其中一个考生他娘的名字?
“唐糖。”知县夫人一字一顿道:“广济堂的唐糖,唐大夫。”
“是她?!”李原知县讶然。
广济堂唐糖唐大夫,这个名字李原知县一点都不陌生,十里八乡有名的仁善大夫,医术高明,仁心仁德,最重要的是,唐大夫救过他儿子的命!
那是在去年花朝节,李原知县带着妻儿去郊外游玩,夫妇二人一个错眼没注意,六岁的儿子贪玩爬上了树,一不小心从十米高的树上摔下来,血流了一地,连呼吸都没了!夫人周慧当即就吓晕过去。是采药归来的唐大夫救了他们,几针止了血,又生嚼草药简陋包扎,送回家后更是守在儿子床前将近半个月,贴身看护。期间他儿子数次心脏猝停,全靠唐大夫金针刺穴救了回来。
半个月后,他儿子平安苏醒,唐大夫却倒了下去。
他们夫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唐大夫救了他们儿子的命,等于救了他们全家!
自那以后,他们便将唐大夫视作救命恩人,十分感激。周慧还常常去广济堂找唐大夫聊天,彼此投契,交情渐深,如今是十分要好的手帕之交。
“相公,陈才是唐糖的儿子,你看……”周慧祈求地看着李原知县。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