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得这么轻易,不带一点失望,显然是没有相信自己的话,就刨出了一个问题:“山主可曾听说过前往上界的天梯已断?”
乔衡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据实回答:“略有耳闻。”
“其实,前往九幽的接引舟也消失了。”地府最深处,名唤九幽,正是十殿阎罗的隐居地。
和尚接着说:“只不过九幽一向神秘,别说活人了,就连寻常阴吏鬼差都靠近不得,这才没有宣扬出去。”但在上层修者群体里,这已经成为了不争的事实。
龙子:“怎么会这样?”
胡娘子和龙子骤然听到这种秘闻,满眼惊骇。
和尚是特地说给乔衡听的,但乔衡对此的感触反而没有他们这么深,他听这些事情就像是听人讲古一样。
他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和尚看他依旧镇定,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看来黑山老妖在寻找挚友转世一事上没有说谎,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使是九幽封闭这等在外界能引起轩然大波的消息,都无法撼动他的心灵——大概对他而言,事情已成定局,再如何考虑这个也无事于补了,他只需要知道这意味着他的确无法见到阎王就行了。
和尚说:“山主对此执念太深,虽是至情至性,但也容易心生魔怔。昔年释迦摩尼佛于菩提下传道,曾说这世间众生深受执着妄想之苦,这执念致使自身佛性蒙尘,若有一日能彻底放下执念,就可真正成佛了。”
乔衡道理都懂,但是,“能轻易放下就称不上是执念了。”
世间奇妙之处莫过于此,双方明明是在鸡同鸭讲,却又无端的在最后合辙到了同一轨迹上。
和尚叹道:“山主既想放下屠刀,可这不仅仅是斩断杀念那么简单。观普贤经中曾言,一切业障海,皆由妄想生。心有不甘妄念,便会滋生业障,杀念不过是这无边业障苦海中的区区一瓢而已。”
一开始时,乔衡不过是不愿和尚继续固守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哪怕眼睁睁地看到了他与原本的黑山老妖大相径庭,却始终心存犹疑,还要否定他的所作所为。
于是他索性直接揭开了这层遮羞布——
你难道真的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价值,要完全否定我的向佛之心吗?
而且你明明都已经相信了吧,我与你印象中的那个黑山老妖根本是判若两人。
所以大师你何必对我如此不依不饶,难道你是真心要成为我前进道路上的拦路虎吗?
两人之前并无交集,今后亦是桥归桥路过路。
乔衡审视着和尚,发觉这永秀和尚现下是当真要度他。
他顺口问:“不知大师有何见解?”
这一次和尚没有躲避他的视线,而也是现在乔衡才留意到和尚的眼睛是一种剔透的琥珀色。
和尚说“山主或许没有意识到,其实山主生来就拥有常人没有的优势。”
乔衡耐心倾听。
“凡人一生不过百年,但对山妖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那些纠缠于心的种种业障,一日参不透,那便两日,一年不行,那便两年。山主需要的无非是‘耐心’与‘静心’。既然有这大把的时间,山主不妨去思考,去探索,用时间一点点斩断自身执念,消除这片业障海,最终到达彼岸。”
龙子见气氛终于不再剑拔弩张松了一口气,他说:“不承想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也会出这样的无赖法子。”
和尚无奈地一笑。
但乔衡听了和尚的说法,他没有忍住笑了声,然后摇了摇头。
山间多湿气,殿外有轻薄却连成云的山岚拢在大殿附近。顺着照进大殿内的光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