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衡写的这篇文章当天晚上就被呈到了南王的桌案前。
倒不是南王有意监视世子的一举一动,而是该这样说,有哪个称职点的父亲会完全不关心自己儿子的学业?
当南王派人向老夫子询问这方面的事情时,老夫子沉默了半晌,有些话他平日里就已经说净了,再说也不过是在重复往日的说辞,于是他直接让人把乔衡白日里交上来的文章拿给南王一看。
于是,乔衡的这篇文章此时此刻就出现在了南王面前。
纵使南王本人不是什么不出世的大学问家,但这篇读下来也忍不住顿觉酣畅淋漓。但比起词藻上的精美,更引人瞩目的是其中鞭辟入里的观点。
这篇文章写的是关于本朝田赋的一些看法,此方世界的历史进程大致与明朝相似,他从“一条鞭法”写到土地兼并,再到未来有可能会实施的摊丁入亩的雏形与利弊。他研究过、旁观过甚至是参与过、经历过这些事情,乔衡自身的经历,注定了他成为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俯视者。他的思想,他的立场,并不会局限于任何一方。这种过于公正的文笔,让人在读完后,痛快舒畅之于甚至会隐隐产生一种背脊生寒感。
都说字如其人,文窥其骨,南王从这字里行间见到的便是一个才高气清,疏宕不拘的人物。
按理来说,南王见到世子有如此才华,本该欣悦于此,但他却是坐在那,像是愣在那里了一样。
这个时候,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进来,他来到南王面前作了一揖,道:“王爷。”
南王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他揉了揉眉心:“是庭之啊。这文章是你拿过来的,你可是已经看过了?”
被南王称作庭之的人,是南王的幕僚之一,他说:“属下只看了一部分,还未来得及通读全篇,平心而论,仅属下看得这一部分,就足以配得上‘才藻艳逸、衔华佩实’这八个字了。”
南王听了后,他看向桌案上的文章,“看来庭之也是这样想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又道:“他从小我就对他寄予厚望,但是……不怕庭之笑话,我所谓的厚望,其实真没深入想太多,我为平南王,日后自有他接替我的位子,我已经什么都不缺了,还希冀着他为我奋斗来什么呢?我只是盼望着,他能够聪明一些,别像他那些祖叔一样,整日里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瞧,如今谁还记得他们的名号?”
刘庭之说:“既如此,王爷更该放心才是,世子虽年少,但行事自有一番气度,阖府上下众所周知。”
“他的确不是那等蠢人,也如我所期望的那样,真的很聪明,只是……”
南王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刘庭之却替他把未尽之意说了出来:“只是王爷没能想到世子能够才华绝艳至斯。”
就在南王看向他后,刘庭之笑了,他说:“属下虽没有儿女,但想想自身经历,倒也能明白王爷的心思。”
“我父母不过乡间一对农夫农妇,幼时我父母把我送到一个在县城里当账房伙计的舅舅那里,希望我能跟着族舅识点字,最好也在县城里找个活计做做,不要再跟他们一样在土里刨食了。我那族舅是个热心肠,他见我识字快,写出来的字也像模像样的,就又领着我回了家,跟我父母说我有可能是个读书苗子,让我上点私塾考个童生试试。其实他也没想太远,他只是觉得我万一能考上童生,他就能直接把我推荐到掌柜身边当学徒了,可不比跟着他这个跑腿伙计有前途?”
南王可有可无的说了一句:“你那族舅倒是个难得的热诚人。”
刘庭之替族舅谢过南王的夸奖,继续道:“然后我还真考上童生了,我父母和族舅大喜,就在他们想把我推荐给掌柜的看看时,我对他们说,我觉得我还能考上秀才。紧接着,我也就成为了秀才。当时我们村里,为了庆祝我这么个难得的秀才,整整放了一晚上的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