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玚一壁引张济悬坐下,一壁笑道:“先生这说的什么话?哪里还能憋死了?”
张济悬坐下了,也坐不安稳,瞧着神色仍是不安,连声道:“公子取笑了,取笑了!”
他长叹一声,“公子应当是知道的,我不善权谋争斗之事,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逼的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了。
当年那事一出,我发了誓,日后再不掺和皇室之事。这回回了京,本是想着能跟家人团圆,过后就在公子府上做个家养的大夫也便罢了。谁知竟又掉进这事里头!”
王玚也是同情他,便安慰道:“不过是看个病罢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放心,既然你已经投到我府上,自然能保你周全。”
张济悬老脸皱得仿佛菊花似的,叹息道:“若真是看病,我还就不当什么了。其实也不是说不过去,是冯紫英请的我,说是看在当年师生情分上,叫我去给一个妇人瞧一瞧病。我不好拒绝,便答应了。谁知更让我震惊的事还在后头……”
他端起茶杯来一口饮尽,惊魂未定道:“圣上当夜召见了我!”
王玚也是吓了一跳,失声道:“什么!”
张济悬也是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我晚间让人敲晕了带走,原还以为是叫贼人绑了。谁知睁了眼,竟是圣上在跟前儿!”
王玚忙问道:“先生,你确定?虽是大不敬,但也要问一声,怎就知道不是冒充的?”
张济悬道:“我认得圣上!早年间在教书时,曾见过还是皇子的圣上三五回,还有身边的戴内相,我是万万不会认错的!更何况,清晨出来时,我从角门出去,却见到了承乾宫的匾额!那是圣祖亲提,万不能错!”
王玚一时吸气连连,半晌才平静下来追问道:“先生,圣上召你所为何事?”
张济悬手抖不止,颤声道:“圣上让我第二日去贾府诊脉时,不管诊出何脉,一律都、都、都说不是喜脉……只说之前说是喜的大夫都是庸医。”
王玚心中震撼无比,寂静许久才问道:“到底秦氏是喜脉还是不是?”
张济悬低了头不敢看他,轻声低语道:“是、是喜脉,已经有了近五个月了,按说应当是去年冬时就怀了的。”
王玚紧紧蹙着眉头,“难道五个月了还不显怀?家里竟是都不知道不成?”
张济悬仿佛是灵魂出了窍,只是机械开口道:“也是有的,孕妇太瘦弱了,加上本就信期不准,也没有常见的妊娠症状,家里人不知道也不是罕事。”
他这才看了王玚一眼,又迟疑道:“更主要的,我听着,贾家曾经请了许多的大夫来瞧,有说是喜的,也有说不是的。就是这些人叫他们拿不准主意。我猜着,这里头、里头应当是也有跟我一样的,叫圣上……”
他掩了话不说,王玚却明白他话中未尽之意:里头恐怕也有是承元帝手里的人安插进去的大夫,一味说不是喜的。
两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王玚转着手里的茶杯,低头不看张济悬。
张济悬却忐忑不安,不时就要偷看王玚一眼。
倏地,王玚轻声笑了起来。
张济悬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问道:“公子,笑、笑什么?”
王玚放下手中把玩的绿玉茶盏,紧紧盯着他,笑得更是开怀,“先生不曾当过细作罢?”
张济悬一脸惊慌,“公子说的甚么意思?”
王玚敲敲桌面,笑道:“我说先生若是当细作,只怕不到一日就叫人揪出来了。先生秉性纯善,不擅做这些腌臜事情。”
张济悬已经是满头大汗,拼命躲闪着王玚的目光。
王玚也不逼他,只是自言自语道:“让我猜猜到底先生是受了谁的指使来跟我透露这个消息的。”
他轻轻一合掌,似是恍然大悟道:“必定是冯紫英了,你们是从小的师生情分,自然不同旁人。想必他教先生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