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收回去的锚,他在水中顺着铁链往船上爬。
而此时,船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跟着霍庭的几个人都留在岸上对海兴叹,等着他们的人从码头调船过来再追。
距离最近的那一刻,宋达看清楚了霍庭的容貌,他并没有跟霍庭打照面,马上就从黑暗的甲板上直接摸进了船舱,在心里咒骂了霍庭一通,然后交代船舱里面跟着他和徐炳荣从平泰闸跑到这里的中年人帮忙:“任叔,那个跟屁虫就交给你了。”
随后又压着恼火,低声补充了一句:“我怕我自己动手会忍不住弄死他,你让他不记得现在的事情,自己跳下水游回去就行了!”
徐炳荣靠在舱壁上,歪着嘴笑了一下,并未出声。
中年男人点点头,悄无声息的从船舱猫着腰出来,这时霍庭已经稳住了身体,刚攀住了船舷准备上船,面前突然银光一闪,像是一块怀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船上没有点灯,今夜无星无月,天地间都是一片黑暗,在水里偶尔能够看见波浪泛起的模糊水光,原本霍庭已经习惯了这黑暗,还能影影绰绰看见面前船的轮廓,但是本就模糊的一切好像彻底融入了夜色,只剩下眼前这一点晃动的白。
霍庭心中隐隐觉得不好,这就是那个能控制人意念的手段吗?
他一直不相信真有这样的手段,就算有,那应该也只能对意志力薄弱的人凑效,不然,那世界都要乱套了,他马上就镇定下来,想要闭上眼睛避开,这时听见一个低缓悠远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他拒绝回答,但是那人又问了一遍,这声音好像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像是轻飘飘的从远处飘过来,然后重重的砸在他的脑子里,他的眼皮有一瞬的发沉,他用力抗拒的睁眼,却又聚焦在那点银光上了。
霍庭摇摇头。
隔得太近,让来人清晰看见他眼中又渐渐的恢复了清明,顿时心中咯噔了一下。
催眠术的确不是万能的,不一定对所有人都能够有效,这个让宋达咬牙切齿却又不想杀、一路追着他们的男人就是那种自控力强大的人,就连占尽先机这么猝不及防的将手段施展在他身上,也只让对方又片刻的失神,马上又要恢复了。
如果不能趁着对方完全清醒之前的这点时间再将他拉回来,那这次行动就会彻底失败了,霍庭一旦清醒了,对这种行动会产生防备,再想他进入迷糊状态就更难了。
他稳定心神,全神贯注,施展出十分力,又问:“你是谁?告诉我,你是谁?”
霍庭好像被这个问题给包围住了,这陌生悠远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从海的尽头传过来。
他心头先是涌出一阵烦躁,慢慢变得恍惚起来。
对啊,他是谁?
对方马上就发现了他的状态,本来打算换句话换个问题,既然这个问题能让他集中注意力去想,那就不换了,再换说不定又让他警觉了。
他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
此时霍庭脑子里各种错乱的记忆交错纷杂,像是有两个人在撕拉纠缠,两段独立的分离的记忆冒出来。
一会是那个放牛的时候会爬上牛背蛮横作死抓住牛角的野孩子,爬树下河,追狗撵鸡,不顾恶徒投降全部将之击杀,他偷藏赃物,死皮赖脸,恣意放肆。
一会儿又成了咬牙偷偷攀上渐渐加速的货车,走向外面世界的沉默少年,他挺直脊背,掩住心里的自弃自厌,在否定和质疑声里踽踽前行,他努力做到最好,想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肯定。
一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法无天。
一个克己约束、慎言慎行。
他挣扎道:“我是霍庭。”
他主动回应了,中年男人眯了眯眼睛,趁热打铁。
霍庭是谁?
不,你不是霍庭。
你不是你以为的你。
霍庭头痛不已。
他不是霍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