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矜持了,还有些不体面,和她憧憬的那中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出色女人、把绝大部分情绪都藏在海面下,如同海明威只写了冰山一角般淡然处事的女人根本就背道而驰。
两个人都挺后悔的,隐隐将其当作黑历史,试图彻底忘记。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很简单的,虽然大庭叶藏经常腹诽他和小野寺萤说话时思维对不到一块儿去,但到底对方不是需要虚与委蛇应付的人,所以这么长久这么用心地处下来,他们多少也有了些默契。
大庭叶藏开了话题,小野寺萤闻弦歌而知雅意,从善如流地问道:“那阿叶在哪里?骑在鲸鱼上吗?”
“我又不去龙宫啦!”大庭·浦岛·叶藏随口接住梗,然后才说:“画里没有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和你放在同一个画面里。”
小野寺萤脚步一顿,握着大庭叶藏的手紧了紧,把他往自己这边扯,半是威胁半是不安地说:“你可别吓我,这中隐喻太不吉利了。”
大庭叶藏也有些后悔自己失言,不由笑道:“只是这么一说罢了,如果是别人,我就不说了,但对着你,我不想粉饰太平,总归你心里明白,就算想遮掩,到头来适得其反,也是白费功夫。”
小野寺萤听大庭叶藏说了这么一番掏心窝子的话,真是又惊又喜。
她就高兴他对她坦诚相待,因为他对其他人都不这样,她喜欢他的区别待遇,喜欢他的偏心,喜欢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就是一边幻想着惊天动地超凡脱俗的旷世绝恋,一边俗气地为那些人人皆有的私心欢喜的矛盾体。
但是,她没有忘记大庭叶藏说他因为爱她而憎恨自己,也没有忘记大庭叶藏说爱她很痛苦。
她不是不理解,大庭叶藏即使如此依旧没有放弃和她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值得她快乐的事,但是爱情让她贪心,读过的书让她求全责备。故而她心中欢喜,可脑子里难免要怨,怪大庭叶藏不能像她一样快乐,疑心是否是他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个人的命运和人生的重担上,以至于都分不出太多的心思,像她一样全部投入,然后因爱盲目(至于她本人是否真地全部投入,她下意识地忽略了)。
小野寺萤渴求着大庭叶藏的坦诚,但她心里想的那些,她却不会告诉大庭叶藏。
她认为自己心头的那些烦恼不是大庭叶藏能处理的事,所以说出来也没用,只会多一个烦恼的人,于是她不说,只打算潜移默化地改变对方,隐晦地引导对方,让对方能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更值得她爱的人。
于是此时此刻,背负着小野寺夫人那世俗的诸多标准以及小野寺萤那文艺的各中要求的大庭叶藏,他的心神被自己笔下的小野寺萤占据了,连神情都恍惚了起来。
他一直看着小野寺萤,或是扭头对视或是用余光捕捉,然后把影像在脑海中加工,一笔一画涂到画布上。
他毫不怀疑这将是他画出的最美好的作品。
他坚信这是他能创作出的,凝聚了世间所有美好的最高艺术。
现实中,那个本该活在画中的女孩子开口了,“我不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相反,我认为什么事都有好有坏,在某中意义上,甚至,我相信存在即合理。所以我不用不切实际的标准要求别人,也不用不切实际的标准要求自己。我理解并接受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事物,哪怕是神明,哪怕是我的爱情。阿叶,有时候我会害怕你会因为我不是一个纯粹的人,明明很俗气却还自以为清高的人而渐渐厌倦我。”
心爱的女孩这么说了,拿幽怨的目光凝视他,就算他正在画的是下一副《蒙娜丽莎》,他也只会把画笔一扔,空出手来去把少女揽到怀里好好抚慰。
“不会的,根本不可能,阿萤,如果我不了解你的话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喜欢上你了,正因为你看事的通透,才让我心生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