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老先生所说的一场富贵?”
紫虚上人却摇了摇头:“孰是孰非,尚未可知, 如今大敌当前, 刺史大人还关心老道富贵与否吗?”
“为何不关心?”谭昭还在勾画, 嘴上却不停, “此时来投,若我不关心, 恐怕老先生扭头就要离开了。”
紫虚上人一愣,忽然就笑了。
谭昭接到了消息, 天子与曹操他们必然不会比他晚多少。如今长安洛阳一带守兵较为薄弱,这点曾经的王允也跟少帝提过, 是否要召河内的张杨入长安。
后来因种种原因没有成行,一是因为皇甫嵩, 二是因为张杨的出身经历, 怎么说呢,经历了董卓一遭,少帝和王允都有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但这会儿,刘协是真的后悔了,他原本因为王允的死伤心不已, 郁病都加重了三分, 这消息一来,病也顾不上了,他立刻召大臣商议。
所谓大臣, 就是黄琬、孙瑞一行人,以前这些人以王允为首, 王允死后,黄琬代替其成为首脑,可他们大多是文官,要抵御外敌,还需皇甫嵩。
当然了,人多力量大,后来刘协临时开朝,皇甫嵩带病来了,但他脸色惨白虚浮,哪里是能上得了战场的样子,连站立都要儿子皇甫坚寿搀扶,刘协看了,也是隐隐含泪。
“陛下,吕将军还未走,不如……”
“住口!”
刘协想都未想就否决了,吕布现在怎么说都是青州的人,若将整个长安交付,汉室岂不危矣,绝对不行。
便有谄媚者道:“陛下九五之尊,还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考虑,东归洛阳。”
妈呀,整个朝堂,就跟菜市场一样吵了起来,更可悲的是,吵到最后竟然是怕死的人占了上风,理由找得冠冕堂皇,实质上还是弃城逃走。
其实若是早几日诸侯未走时,他们还不会这么慌,但现在……他们慌啊!慌得一比好不好,再说他们这是为了汉室存亡担忧,何错之有!
“陛下,还请三思啊。”
“陛下!”
下头跪了一整圈,到最后……连刘协都有点心动。当然,他并不蠢,若此时他走了,无异于将汉室置于危墙之下。即便日后他再回来,也不复曾经。
“不必再言,朕与长安,共在。”
一群人,脸上表情连掩饰都没有,皆是可惜和害怕。
“陛下,老臣定誓死保护陛下。”皇甫嵩忽然跪拜,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铿锵有力,半点没有虚浮。
他一跪下,皇甫坚寿也跪了下去,黄琬几人也跪下表态,刘协的脸色才好看了两分。
“皇甫将军有心了。”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会儿的皇甫嵩连行动的能力都没有,刘协不信任皇甫坚寿,所以他找了一个还算信任的人,这个人,就是曾经去岁开城门迎吕布入城解了董卓之难的李肃。
皇甫军转眼间易主,皇甫坚寿怎能不恨,但此番时候,做主的并不是他。
皇甫嵩答应了,李肃接过虎符,调兵遣将去了。
朝会散了之后,他以为天子会召他们父子安慰抚恤一番,可是并没有,他扶着他爹,一路从大殿出了宫门,走了足足半个时辰,走得心都凉了,也没有一个小黄门出来。
皇甫坚寿的心,凉了。
“父亲,儿子不甘心。”
皇甫嵩的眼睛已经浑浊了,他原本旧伤不会这般严重的,他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在马上再驰骋十年,可是啊,时光太无情了,对皇甫家太无情了。
“坚寿,扶为父……咳咳,回府吧。”
皇甫坚寿眼角隐隐含泪,他明白,出了这皇宫,从此皇甫家便没落了。他忍不住回望宫墙,那里住着全天下最尊贵却也最可悲的人,外敌当前,他想的不是如何安抚人心、抵御外地,而是拢权与算计。
他能做到,不过是仗着父亲的一片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