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 焉有安卵, 这样的道理余天赐再明白不过了。
他的老师史弥远于他有大恩,起先他只是为了报恩才拜师,后来渐渐身不由己,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为的不过就是一己之安危。乱世浮沉, 若有一日老师出了岔子, 那么他也绝对会跟着完蛋,所以他听从老师的命令“毒杀”先太子, 后失败一不做二不休放出了对方病故的消息, 赌的便是对方人小势弱。
可现在……他竟是不知如何用言语表达现在的情绪了, 后背的汗渐渐干透,衣服整件都贴在肌肤上,这抹凉意一直渗透进内心里,难怪一直听话的小皇帝离宫出走了, 通敌叛国无异于与虎谋皮、玩火自焚, 他若不自寻出路,怕是日后难安了。
心思千回百转, 他脸上却是恼怒与不堪, 窝阔台自得于他的威慑,看到余天赐这般才开口, 算是打个巴掌给颗枣:“余先生难道还当真了不成?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金国哪好与贵国相提并论。”
是啊,区区金国哪比得上大宋幅员辽阔, 余天赐垂下眼眸,脸上却不露声色:“三王子说笑了。”
“好说好说。”
谭昭看着视野里两人和谐友好地交换着信件,他便知道窝阔台的后面应该还有人,谁能让蒙古的三王子跑腿?几乎都不用去猜,不过历史上成吉思汗好像是没成功来着的吧?
窝阔台很快又急匆匆离开,谭昭看着余天赐将人送出去后,才给赵昀解了穴。赵昀却不如方才的激动,反而神情有些恹恹,看着往回走的余先生,终于忍不住开口:“皇兄,权力……难道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他幼年时父亲就离他们而去,从小他娘亲就教导他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因为他是这个家最大的男人了,所以他拼命地干活,努力让自己变得可靠,可每次看到幼弟在母亲怀中撒娇,他就嫉妒不已。
余先生是个好人,他来到家中时会与他谈天,会摸着他的头告诉他有些事情不需要逞强,而对方也是第一个在他和他弟弟中选择他的人。兴许在很多人看来,余先生都不是一个好人,但在他这里,余先生就是个好人。
可现在……大宋是他们的家园啊,他怎么忍心为了些权力就将自己的家园拱手相让!
真是,说是只被人强迫剃完毛的哈士奇当真一点儿没错:“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又松口让你过来吗?”
“为什么?”
这双眼睛是大宋帝皇的眼睛,可如今全是迷惘与质疑:“因为,你该长大了。”
似是叹息,又似是教导,赵昀眼睛里渐渐有些湿润,几乎是低声喊出来:“可我不想长大!大哥你就不能……”
“不能,你看你的脚下,那才是你该走的路。”偷懒成性的谭昭对此绝对拒绝,甚至不惜给少年郎洗脑:“而且你看,你的余先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利欲熏心。”
他兴许不是一个好人,但绝对还没坏到彻底,这样的人适合当一个政客成为你手中的利刃,但利刃两面,端看你如何使用了。
赵昀抬头,果见已经回来的余先生正在案前拆信件,那封信是用蜡油封起来的,为的就是怕人中途偷懒,可余天赐却心绪难宁已顾不得这些,他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拆开,越看脸色越难看,他几乎是克制着才没将信件烧掉,可即便如此,他的拳头也越捏越紧。
因是开着视野,谭昭也能全然看到信件上写了什么,直至看到最后,他弯弯一笑,心想这些人想得倒是挺美,问过大宋百姓了不?
赵昀转头看谭昭,谭昭却微微一笑,一把提起塑料弟弟往外飞去,刺骨的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爽。
营地在身后越来越远,直到被黑夜巨兽吞没,谭昭这才将赵昀放下来,有些力竭地靠着山石休息,可显然赵昀不是很想休息:“皇兄皇兄,刚才我们为什么不现身策反余先生,感觉可能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