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海市有两条福瑜路, 一条是市中心的富人区,哪怕是白天都静谧得很,道路两旁梧桐深深。另一条福瑜路远至郊外, 鱼龙混杂, 热闹又生气勃勃。
曲家主宅其实位于市中心的福瑜路, 只不过自曲老爷子搬出那里后, 曲雪郁就再也没回去过。
鱼龙混杂的那条福瑜路窄得很, 两旁建筑起起伏伏、新旧不一,到处都是弯弯曲曲的小巷, 曲雪郁将车停在一条看起来灰扑扑的巷子前,巷子深深的,里头竖着高矮相间的筒子楼。
“我那时就住在这里?”曲雪郁白玉似的手指点点方向盘,看向副驾驶的曲雪萤。
曲雪萤抽抽嘴角随即点点头:“绝对没错。除了您——要不就是手头实在困难的,还有谁会租这里的房子, 我们福瑜路这种楼现在也不常见了好不?”大少爷下凡体验生活的地儿,他能记错么?那楼破得很, 哪怕是想省钱的年轻人都没人住那里, 那时候他帮大少爷租那间房, 房东用看冤大头的眼神看他,眼睛亮得像灯泡,热情得让他害怕。
说罢曲雪萤下了车, 又拐到曲雪郁那边敲敲他的玻璃窗,挑了眉道:“大少爷您进巷子慢慢看, 我还有约会呢。”本来想找房东拿钥匙, 但谁知道房东刚好不在,所以曲雪郁也进不去,只能在巷子里逛逛, 这里连白天都没什么人,曲雪郁做了变装也不用担心他被拍到。本来还想叮嘱句不要乱敲人家门但又一想暂时应该也不会有人租那间屋子,便还是住了口没说。
曲雪郁挑了挑眉,干脆利落地点了头。
曲雪萤说得不错,这里破破旧旧,明明是白天巷子深处却黑漆漆的,曲雪郁压着顶鸭舌帽站在巷口看向那暗处,鬼使神差地觉得,这巷子里应该安几盏灯才好,因为“他”怕黑。
想到这曲雪郁一愣,眉头微微皱起来——怕黑的人、是谁?
站在筒子楼中一扇门前,曲雪郁静静看着斑驳的大门,门口到处是灰尘,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一瞬静默后,曲雪郁轻轻敲了敲门——并没有指望门里有人,只是在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似乎有谁在哪个夜晚,也这么敲过他的门、或者,敲过这扇门。
那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可他偏偏想不起对方是谁。
突然,“吱”地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少年从门后探出脑袋,看到曲雪郁时先是一愣,随即眼前一亮。
曲雪郁睁大了眼睛,那少年似是刚刚生过一场病,面色苍白,瘦出的下巴尖让他显得有些稚气,他的眼珠却清透明亮,眼眸黑白分明。
曲雪郁有些怔怔地看着面前仿佛奇迹一般出现的少年,心里仿佛划过道影子与面前少年的形象严丝合缝地重叠,那影子却偏偏快得抓不住。
“你——”少年向前走一步,伸出白皙而漂亮的手指,“啪”地一声捧住曲雪郁的脸,眼里亮得像含了星辰。
在曲雪郁面上难得浮出的惊愕中,少年面上浮出些微羞涩却好看的笑,他那么顺理成章又理直气壮地道:“你是我的男朋友,我看过你的照片的。”
曲雪郁喉头动动,他下意识想拂掉少年温热的手,手却僵着几乎无法动弹,他直直看着少年的眼,心脏不可思议地越跳越快。
这一点都不像他,比如,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但是,这样的事情现在偏偏发生了。
他就这么、在一间斑驳破旧的房门前,对一个说着如此莫名其妙的话的少年一见钟情了。几线阳光这时穿透破旧的砖墙洒在少年脸上,少年苍白的小脸儿几乎要融进光里,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消失的错觉。
曲雪郁心头突然划过几道莫名的慌乱,这种感觉让人相当不舒服。
“啪”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等曲雪郁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紧紧握住了少年的手腕,他轻轻一用力,少年就倾身跌进他怀里,手还保持着覆在他面上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