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客厅——
伏伦斯基的左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手撑着脑袋,空闲着的另一只手则悠闲地翻阅着放于膝上的报纸。
他身上既有着武官的冷静气质,又有着彼得堡贵公子特有的疏懒。
罗兰走过来时,伏伦斯基的侧影无声地映入她的眼中。
无论是自上方垂落的华美水晶吊灯,还是铺于地面的波斯地毯,立于沙发一侧的远东陶瓷花瓶,一瞬间都似乎变得迷离虚幻了起来。
当对方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上的一瞬间,她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都砰砰的急速跳动了起来。
“吉蒂呢?”伏伦斯基好奇地问。
罗兰听他第一句就是问吉蒂小姐,虽然她对此早有预料,但还是稍作停顿,深呼吸了一下,才做出了解释。
“伯爵来的实在不凑巧,小姐刚刚外出采风去了。”
吉蒂小姐她当然在家中,不过她作为对方的家庭教师,总要为小姐在这方面遮掩一下。
其实她心中有些奇怪。
谢尔巴茨基公爵此时也在家,但是他似乎不仅对伏伦斯基伯爵的到来无动于衷,更对自己女儿找借口避开会面这中失礼行为视而不见。
要说他对伏伦斯基伯爵不满意,她觉得应该不是这样。
虽然她不曾与老公爵深入接触过,但她与公爵夫人谈过几次话,她知道公爵夫人有意撮合这门来自彼得堡的亲事,想来老公爵也抱有相同的看法。
排除掉这个选项,那么就只剩下一中可能,只能说公爵夫妇对吉蒂小姐实在是太过溺爱了。
罗兰实在无法赞同,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左右不了公爵夫妇的想法,便不再深想下去。
……
谢尔巴茨基公爵的确是故意无视了来访的伏伦斯基,他没有让仆从把这位年轻人撵出去,就已经是他看在对方的官职以及已逝的老伏伦斯基的面子上,给对方的最大优待了。
他看得出来吉蒂不知为什么对伏伦斯基越发冷淡,他无意深究,反而有意纵容如今这个局面。不过,他不认为简简单单的避之不见就能打消对方的热情。
“……啊,热情。”老公爵为自己脑海中的这个词感到厌嫌。
这群彼得堡来的年轻公子,在追求年轻姑娘的时候,大概再难找到比他们更真诚火热的了。
他们会礼貌至极的去女方家中拜访,哪怕是风霜雨雪也阻挡不了他们见到心慕之人的步伐,只会让他们愈挫愈勇。他们纵横于社交场中锻炼出来的见识与交际能力,足以让他们在十几岁的少女面前,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完美情人。那中令人动容的执着与诚恳,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处。
但是,在老公爵眼里,他秋日去郊外农场打猎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提前数月就开始为了狩猎那一日做准备,制定计划,裁定新衣,确认猎场,花费无数精力与金钱,再在猎场上跑出一身汗水,有时还会受伤流血,为的不就是能捕到自己心满意足的猎物。
今年若是失望而归,第二年必定再来,一样的执拗。
若是猎到令他满意的山鹬、野狼,那就美妙极了。
先是呼朋引伴炫耀一番,要是心情好,或许他还会直接把猎物赠给友人,来彰显自己的大方豪爽。
又或许他会请手艺人掏空动物内脏制成精美的标本,然后随手摆置在家中,任其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遗忘在脑后。
更干脆点,或许不等把猎物带回莫斯科,他就当场令厨师处理掉,与自己的亲朋好友大快朵颐了。
他与这些彼得堡花花公子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他猎的是野畜与飞鸟,而他们是猎的是人。
这些为猎艳而来的贵公子,他们也许会同样慷慨的把自己的战利品与自己好友“分享”,也许在猎物得手的那一日,紧跟着又到了分手的时刻。
没什么不同的。
老公爵暗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