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接过来道谢,在陈焰的指引下不动声色去了浴室。
磨砂玻璃门合上,她看见少年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微绷的心弦骤然放松。但好像又不是那种在异性家宽衣的担忧,是一种全然陌生的奇怪紧张,她此前从未有过。
宋知正剖析自己的情绪,陈焰却去而复返。
颀长的一道影子映在门外,隐约能看出是背对着浴室,他在外面告诉她:“忘记说了,左边是热水,转动花洒可以调水压。”
她默了瞬才应他:“嗯,谢谢。”
少年彻底离去,宋知拧开花洒,温水雨一样兜头淋下。
她却没因此而变清醒,反而陷入更深的迷惘。
陈焰这个人,太奇怪。
从拍卖会以百万英镑纵容她戏耍江舒月,再到今天无条件带自己恣肆玩乐,乃至此刻在他家逗鸟沐浴,少年分明朝她释放了暧昧信号。
然而,他刚刚去而复返,却又细心且极有分寸地背朝自己。
相处时煽诱撩拨,真暧昧时又克制坦荡,时近时远的,就好像那些越界的狎昵都是她的错觉。
宋知因此对其琢磨不透,陷入一种怪异的疑惑之中。
余光瞥见那条绿裙子,她忽然又想起了银石赛道那天。其实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些许暧昧的逗趣自己,还故意给下次的联系埋伏笔。
她甚至想起初见陈焰那个傍晚,他抬手抹脸上口红印的样子。
会不会,这其实就是少年与异性的相处之道?他本就是个多情浪子,所以家里会备有全新的裙子,所以常常令人误生错觉。
那,周亦婵就是这样爱上他的吗?
此念刚起,浴室里倏然一黑,旋即淋在身上的水也变得冰凉。
骤暗的环境叫人紧张,透冷的水又浇在皮肤上,激得宋知一声惊呼。
“周亦婵,你怎么样?”
少年几乎立即循声而来,全黑的环境下宋知看不见他的影子了,只听见他说,“应该是停电了,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倒?”
宋知这时已恢复镇定:“我没事,刚刚就是黑得太突然,有点吓到。”
“那就好。”陈焰依旧立在门外,又问,“燃气灶应该还能用,需要帮你烧点热水吗?”
其实宋知身上还有些泡沫没冲净,但她无法想象,自己不穿衣服伸手去跟少年拿热水的场面。
“不用!”她坚定拒绝,“我差不多了,你去找点能照明的东西就行。”
陈焰静默一瞬,道个“行”字,外面便响起他离开的脚步。
宋知轻抒气,咬咬牙,又打开花洒,忍着冻将身上迅速地冲洗一遍。
而在她开始穿衣时,门外影影绰绰传来亮光,冥冥地照着,不太闪但又似乎绵延了很长一段距离。宋知便加快速度,想要出去一探究竟。
终于推开门,只见幽亮LED灯带沿地板靠墙的边线延伸而去,像一地的星为你指引着方向。
宋知轻怔,旋即如被牵引,一步一脚地踩着暖黄的灯缓缓前行。走到光的尽头,少年坐在那里。
她步伐一顿。
陈焰却起身走来,伸手递给她一件外套,确切地说是一件大衣。
他说:“穿上吧,没法吹头会凉。”
可现在已是初夏,即便是凉爽的伦敦,夜里也不必穿大衣这么厚重。
除非——他刚刚听见了她再开花洒的声音,想让她迅速回暖。
“谢谢。”宋知接过来披上,然后迅速地侧身坐进沙发。
她此生第一次,在面对一个异性时,竟生出不自在的紧张。明明才刚冲了凉水,明明才刚披上这件大衣,但她居然立刻感到有些发热,耳尖和手心最为严重。
宋知想,一定是停电令现在的氛围有些暧昧过头,所以自己才会如此反常。可转念,她又庆幸,还好是停电了,否则亮堂堂之下她全部的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