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突然道,“带路。”
众人松了口气。
“明府,守视事不可无服章。”为首的郡吏侧身往招呼,回廊处立即转出了几名手捧漆盘的短衣仆从,趋步赶,圆形漆盘分别是进贤冠黑色的守吏服。
律令确实有规定,严禁官吏穿着吏服出入市井,也就是说,官吏除去休沐日外,平日都要穿吏服。这也是所谓的汉官威仪。不仅如此,守、刺史大小官吏出行时的导骑仪仗都有详细的规定,违制增减都将犯。
时至今日,还有多少人遵守当年的旧章?
无人遵守,律令典章不过纸废文。
“明府?”见荀忻并不应,郡吏不禁再次试探询。
荀忻像是心存着什么顾虑,神思不属,沉默地走回屋内。
得到荀忻默许,郡吏领着众侍从鱼贯入室,服侍荀忻更衣。
“明府,当佩印绶?”穿戴完毕,看着他空荡荡的腰间,郡吏小心翼翼提醒道。
荀忻闻言,看向案上盛放盥洗器具的妆奁。郡吏得到他的眼神示意,于是走上前去,打开盒不起眼的漆木妆奁,眼神亮,红布内衬上确实安静卧着方玉印绶带。
旧守王邑负气离任时,带走了守印绶,他赴任时州府为了急用,又命匠人雕刻了枚应急的玉印。
等到穿戴配饰俱都完整时,荀忻道,“可行否?”
“明府决定,下吏岂敢置喙?明府请。”
走出守宅邸,沿着小径穿过道高便进入郡府公廨。等候谒见的队伍从公廨堂前,直排到庭院当中,人鼎沸,堪比闹市。
从庭中走到堂前,短短几步距离,他思索着这步棋他该怎么走。
“拜见明府!”见到他,人群开始骚动。
“下吏拜见荀府君。”等候谒见的人各拜各的,有人拜倒,有人长揖,还有人抱着笏板不揖不拜,混在其中滥竽充数。
待荀忻走到近前,乱作团的群吏终于稍作收敛,青石地砖上熙熙攘攘跪满了秩禄不等,服饰不,心思也各异的府吏。
“明府?”
低头面朝地砖的众人闻看去,位年轻的新任守步履不停,穿过人群中的间隙,竟毫不理会众人,头也不回地往堂内走。
“荀府君……”众人愕然。
屋檐上,鸟悠闲地梳理背上的羽毛,“啾啾”两,振翅飞远。
位新府君走到公署正前,终于肯止步。他转过身,神色冷淡,“颍阴荀忻,忝任河东守,幸会诸君。”
“诸君有公事。”
此人初乍到,反倒气定神闲地摆起了谱。
“诸曹持簿见我,其余人等,各司旧职。”说罢仍不理会跪着众人的反应,兀进。
郡府分曹办公。下属的诸曹长官拿不准新任守的脾,商量过,决定还是先给足这位的面子,起入堂拜见。
进便见荀府君坐在大堂中央,面前摆着条长案,此刻目不斜视地打量他们。
目光中审视之意浓厚,令人下意识地不敢之对视。
这位看着不似善茬。
原本并未将新府君放在眼的几位主事长官心头紧,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谒见述职,呈上簿册。
河东郡的公文簿很有时代特色,半是竹简,半是卷轴状的纸簿。
站得久,几人忍不住挪挪脚,转换重心,缓解下双腿的僵麻。
本以为新府君是要随手翻看,走个形式,没料到此人卷接着卷,大有要把这近百卷文书逐字看完的意思。
看便看,还偏偏晾着他们不放。
几人心中有数,这是新官上任,要下车作威。
只是河东权柄早为卫、范所掌,新府君身难保,不思低调行事,结交幕僚,反要他们翻脸,真摆起守的谱?
呵,此人真是徒有虚名。
荀忻然听不到僚属的腹诽,他的脸色却依旧不好看。
任谁刚入职,接过上任留下的烂摊子,想必脸色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