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生变故。”
“哦?此话何解?”
“关西诸将,皆起于草莽,志不在天下,安于现状而已。朝廷厚加爵禄,既遂其愿……”他斟酌道,“若无大变故,马腾等人必不为乱。”
“若贸然增兵,诸将恐惧生疑,以为图己,此时反而不妙。”
“然也。”曹操点点头,“确有道理。”
“忻拙见,司隶威震关右,所凭仗的并非是兵力,而是凭借明公军势。”
“明公势强,关西诸将尽皆仰望,于是关西定矣。”
“此前一战,马腾、韩遂等人坐山观虎斗,尚不敢轻举妄动,而今明公胜,袁氏衰,马腾等人审时度势,必将俯首帖耳,唯明公是从。”
曹操哈哈笑起来,“依元衡所言,关右无事?”
荀忻微微摇头,“听闻袁氏交好乌桓与匈奴,明公勿忘,匈奴单于呼厨泉仍居河东。”
闻言曹操“哦”了声,匈奴人他实在没放在眼里,此前交手,那群匈奴人屡战屡败,即使知道匈奴人反复无常,他也懒得提防。
若敢叛,再打就是。
这话由荀元衡说出来他毫不意外,毕竟元衡对异族总有一种奇怪的重视,即使那些人的战力不值得人如此警惕。
不过这倒提醒了他,袁绍不会束手待毙,很可能进兵关中,或奇袭或作为西面牵制。
正思忖间,只听荀元衡道,“明公,忻有一请。”
他抬头看去,荀忻不知何时离席,对着他拱手长揖。
“元衡但说无妨,何故多礼?”
荀忻当即拜倒,“禀明公,忻前谏言释降,而后反复思量,实为思虑不周,此为不智。”
“幸明公未纳,免致误国。然忻身为谋臣,献策失当,愚不胜任。”
“忻以斗筲之才,幸得蒙恩,受明公拔擢。”
“而轻慢宪度,一意孤行,为臣不忠,又大为不敬。”
“数罪并罚,当革职削爵。”
“请明公治罪。”
“何至于此?”曹操站在他身前,静静听完,俯身扶起跪在地上的青年文吏。
“孤问计于汝,汝如实答之,何来不智、不忠、不敬?”
营中简陋,荀忻方才跪的地方没有铺席,是裸露的地面。灰尘沾在玄黑色的袍服上,膝前、双袖似染白了一片。曹操帮他拍袖上的灰,尘土如粉雾般飘起来,呛人欲咳。
“明公。”他喉头滚动,之前的腹稿突然想不起来,又或是说不出口。
“又非朝堂上,地无毡席,莫要行大礼。”曹操拉着他入座,“坐下说罢。”
荀忻不由得看向被强拉着的那一只手,手背处如覆了一层树皮,摩擦感粗粝。老曹的手虽未冻疮,寒冬里手掌干裂,勾丝拉线,想必也不好受。
“往者不可谏,此事无须再提。”曹操坐下理了理衣摆,笑道,“天下未定,元衡欲引退躲闲,岂能纵乎?”
“谢明公不罪。”荀忻再次拱手,正待行礼,被曹操按住肩膀,没能起身。
“明公。”
荀忻望着他。
曹孟德无奈叹气,“不必行礼。”
说来奇怪,荀元衡的眼睛明明与这棋盘上的棋子一般,仅仅黑白二色,然而目光相对时,此人的心思像是刻在了眼中,甚至无需说话,人一望便知。
他的心底第无数次泛起不解,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此时只听满眼写满了“我想说话”的荀元衡说道:
“欲定河北,必先修粮道,而水运胜于陆运。”
“忻请留守治渠。”他说着,弯腰而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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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勾。
冬日天亮得晚些,营中寂静无声。
闻鸡起舞的人风雨无阻。
立在营前的火盆被重新点燃,火光照亮了隐于黑暗之中的雾气和地上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