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色依然阴沉,雨总算止住了,然而严阵以待这么久,依然没等到曹军的影子。
带着亲兵巡视营寨,张郃驻马眺望远处,目光越过湍急的河水,越过荒芜连绵的野草地,湿气渺茫如雾,古道上荒无人迹。
难道曹军放弃了运粮?
许子远说荀忻故弄玄虚,形容得很贴切,他至今想不明白曹军在玩什么花招。
马上的将军愁眉不展,也许是他过于心浮气躁,沉不住气,不然为什么总是隐隐不安?
不对,若一昧守株待兔,被困住的反而是自己。
“将军?”
骏马仰头咴咴一声长鸣,张郃调转马头,挥鞭往营帐赶。
“将军急甚?”看张郃急匆匆闯入帐中,许攸从床上坐起,“莫非曹军有动向?”
“郃反复深思,曹军迟迟不进,所谓的三千禁卫必然有虚。”
“夜长梦多,久之曹军动向难测,不如我领八百精骑前去一探。”张郃拧眉果断道,“若事成,贼兵辎重可充我军资。”
“稍安勿躁。”许攸伸手虚按,有意安抚张郃的情绪。
转念一想,张郃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要是这一支粮队真的有三千禁卫,哪怕统帅者是个庸才也敢上前搏一搏,不至于像荀忻这般畏惧不前,龟缩不动。
在原地绕着圈踱步,许攸沉吟,“荀忻不谙军事,我计虽万无一失,然将军所言亦有可取之处……”
“若明日曹军还无动静,便依将军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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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军驻营。
“失期当斩,荀君……唉,再不动身怕有杀身之祸……”
一路走来,亲兵耳听到不少牢骚、议论,营中的民夫与士卒虽然对荀君多有敬畏,但困守营中怎么能不急?
众人长吁短叹,士气低落,营中尽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
“主公。”
“在此地已耽误两日之久,若再不启程,唯恐失期。”行礼毕,亲兵维持着弯腰作揖的姿势,余光去看坐席上鼓捣着竹枝竹叶的青年。
大敌当前主公尚有闲情逸致,亲兵略略放下了心,主公是否心中已有成算?
青翠欲滴的竹枝截取下一截短管,荀忻用匕首在竹管上小心斫出斜切口,再将削出斜面的木枝堵住竹管敞口的那一头。
玄袍文吏低着头,下颌与侧脸的线条流畅优美,他的神情谨慎而认真,仿佛手中处理的是什么家国大事,而不是孩童嬉戏用的竹哨。
“赵将军到否?”荀忻抬眼看张钧一眼,眼前仅立着一人。打量着手边的几只竹哨,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锋利的刃端在竹管上雕琢,端正的篆体小字如同印章的边款。
张钧摇了摇头,便见自家主公开始挨个试竹哨。
将军掀帷入帐,身形挺拔如凌云孤峰。他不及抬头,尖锐响亮的哨声撞入耳中。
荀忻刚刚气沉丹田,没料到猛一吹哨声这么响,一见赵云进来,对上了睁圆眼显得无辜的赵子龙,帐中霎时沉默下来……
“将军来得巧。”荀忻眨眨眼,挪开案上的杂物,拍拍衣摆,“荀某冒昧,有一重任欲托付将军。”
连续两天的雨,营中泥地上尽是脚印,赵云停下脚步,却没有去关心白袍袍摆沾上的污泥,掌心摊开,是一枚青翠的竹哨,边角的倒刺被削得干净。
他这才留意到,竹哨一侧还留有边款:
“九五:飞龙在天。”
赵云曾为郡吏,也曾求学于精舍,听先生讲过《易》,彼时老先生初闻他的姓名,吟道,“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
“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云从龙,风从虎[1]。”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志同道合的人之间总是惺惺相惜。“云从龙”,这也是他名与表字的出处。
而荀君方才所说